夜晚,一辆120停在楼下,灯光闪烁。除了那躺在担架上的人以外,所有的人都一脸焦急。我不知道那躺着的人是否还有感知,是否知道大家都在替他(她)担心;我不知道他(她)住在几楼,那局促的电梯是怎么放得下这副担架的,抑或采用了其他办法;我也不知道此刻外面道路的拥堵情况,120最快能用多长时间回到医院,将病人送去抢救。
总之,他(她)就这样被他人手忙脚乱地处理着,而自己或许真的不自知。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穿过深夜的凉风,被大人拉着往医院的方向跑,跑得气喘吁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放学回家写完作业,左顾右盼大人能从医院早点回来,那样我就不用被一个烧饼、一碗豆腐脑给打发,然后被独自扔给黑暗。后来,我又在深夜被喊醒,揉着迷迷瞪瞪的双眼,得知亲人去世的消息;还是深夜,我困得不行,却又不得不去守灵,看着躺在那里的老人,只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妈妈说,从那以后,她害怕在深夜接到电话。而我又何尝不是。那时我对生死无知,我只知道一切的一切都手忙脚乱,亦如今日我看到的那般。
等我再大一些,老人临终前的挣扎,儿孙们的拼命挽留,都深深刻在脑子里。每当回想,便是那一幕,令人心碎。
我曾想过,万一自己哪天出了意外,别人将怎么发现我,如何联系我的家人,怎么知道我是谁,我家住在哪里,我在哪里工作,还有,我的包里、口袋里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于是,我便刻意留下我的身份,正如我一次又一次地弄丢记录本之后,开始在每一个新本子的扉页上写下我的名字、电话号码、工作单位,并附上一句“如果捡到,请拨打电话联系我”。
我一大半的工作时间都是在路上。工作的第一年,每个星期,家里都要给我打上好几个电话,有时候没有接,便会连续地打,直到我接了为止,问我又去了哪儿工作。“怕你有啥事啊?”“我能有啥事?”我有时候挺不耐烦。现在一个星期一次电话,倒是不会再问我去了哪儿。大雨天,大雪天,不论是凌晨出门,还是深夜回家,抑或是一个人住在简陋的乡下小旅馆,路上走得习惯了,渐渐地,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但又好像对什么都害怕,最起码,我时刻将能证明我身份的工作证揣在身上。
看得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无常,是否也能看到同样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无常?我的猫在身边撒娇,但我知道有一天,它们统统都会离开我,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一杯浑水,不要管它,给它时间,所有的杂质都将沉淀到杯底,而上面则是一派清澈透明。所有形而上的思考,最终都要回归现实,与自己的经历去磨合,一心一念,一举一动,没有什么事是真正白做的。一次又一次有重整旗鼓考研的冲动,可能是我不甘心;一次又一次有辞职的想法,可能是我厌倦了什么;一次又一次地与父母争吵,让我觉得彼此都需要耐心;那么,一次又一次到外地去跑马拉松呢,因为我想看看更美的风景。
生命如此无常,不如趁着阳光正好,趁着你我都在,努力去爱家人,爱自己,努力去做想要做的事,努力去过想要过的生活。珍惜当下,活在当下,至少在离开这个美好人间时,我们可以不抱遗憾地说一句:这个世界我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