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仿是我的小名,可我并不是秋天所生。在兄弟姊妹里头唯有三哥春仿与季节扯得上干系。三哥足长我五岁,也许是沾了“春”字的光,他豁达爽朗、风趣幽默,皮肤好、五观正,故而容颜不显年纪。往往会被人误以为他是我弟,我是他哥。
三哥只读了三年小学,长年累月在汉阳横山脚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若要论他的嘴上功夫绝非是过分抬举。天南海北,洞若观火,“三农”新政,了然于心,令乡人感佩不已。他脑瓜灵,舌根活,为困难户张叔跑低保,替办喜事的李嫂家当知宾,不管哪家有困难只要找他,总是来者不拒,乐此不疲。
不怕被人笑话,我的婚事也是三哥管的“闲事”呢。想当初,同龄伙伴都已怀抱子脚蹬妻,我仍光杆无所依。兄弟众,家道贫,貌不出众,如此有“硬伤”的冷男岂能讨到好姑娘的芳心。父母叹,三哥急,托干亲,拜友人,四处打恭,八面作揖,偶有相约,无果而终。我的自尊遇到极大挑战。头回生气遏三哥:单身就单身,以后别为我丢人……婚事无常,事事难料,未曾想真有一位胆大的女孩把我当“古董”一样予以收藏到如今。事后得知是三哥刚结识的病友牵来的姻缘,结成了美满。
儿时的三哥异常懂事。十岁那年,大嫂不幸离世,丢下嗷嗷待哺的侄儿。为了替母亲分担压力,他说:姆妈,您放心在生产队干活挣工分。那年头,家里没钱购买婴儿营养品,他就背着父母上树掏蛋擒鸟,下河捕鱼捉蛙,折过腿,溺过水,只要对侄儿身体有益的“野味”他都千方百计弄回家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调理,侄儿的体质慢慢得到恢复,在众亲的呵护下健康快乐成长。
尽管我们各自有家,尽管生计不断增压,尽管我们年龄渐长,可浓浓同胞深情丝毫没被冲淡。关键时刻,你帮我,我助你,风雨同舟,携手难关。在农村的那段时光里,凡农闲有空,弟兄们就聚在父母低矮的土坯屋里,陪伴在老人身旁,聊生产生活,话世间万象。尔后,因一纸调令把我从乡学带到县城,别了故土,远离了家人。虽路遥相隔,但心心相印。
随着岁月流逝,我们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前年,三哥被送进医院重症监护室,经过一个昼夜的救治,总算捡回了一条命。三哥脸上那重生的曙光即刻被愁云笼罩。他的心事大家心知肚明,侄儿侄孙齐施援手,你五千他八百同表温情。“节骨眼上我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您就别操心钱了。”刹时间,一向能言快语的三哥老泪纵横,激动得不知如何说是。“没有您当年的倾囊相助,今天我们掏两百元来看您恐怕都费劲……”侄女话音刚落,病房里一片笑声。
过完辛丑春节,三哥正式步入古稀之年。好光景,托党恩,愿君稳步走人生。瞅准“多来兮”,直奔“笑眯眯”。勿羡幽林蕙兰雅,更喜村头槐米馨。我如娘胎秋来果,三哥好比春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