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连日的阴雨终于渐渐散去,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呈现海水一般的湛蓝。草色青青,柳色泛新,空气中有青草的气息,夹杂着花朵的芬芳,在潮湿的薄雾中缓缓流动。
阿妮此刻正坐在小桥桥墩边,桥下小溪满满的,不紧不慢地流淌着,偶尔有一两条小鱼顺流跃出水面。柳树刚刚好遮住了骄阳,蝉儿鼓噪地叫着,风轻轻吹,卷起阵阵热浪扑面而来。显然阿妮今天没有好心情,此刻她正眉头紧锁,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并时不时抬起头来望一眼眼前这条唯一通向火车站方向的马路。
他当然不会来,这条路她已经望了十几年,每次都是失望收场,何必还要自己欺骗自己,阿妮想。作为十六周岁的大姑娘,理所当然应该具备足够勇气去面对有风有雨的生活了。
记不清到底是从几岁起,跟随阿娘远离老家,来到这座小城,生活在青山脚下,长江旁边这个僻静的小镇。其实她早就懂阿娘想要躲避什么,阿娘常常在深夜的哭泣声已经说明了一切,只是阿娘不肯说,阿妮也就一直都不忍捅破而已。
“回家吃饭吧,你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了!”一个妇人手插裤袋,不顾一脸汗水,满眼柔情的看着阿妮说。
沉思中的阿妮这才缓过神来,用手轻轻捋了捋妇人被汗水沾湿的前额头发。然后将头埋在妇人的肩膀,一遍一遍轻声叫着“阿娘,阿娘……”
妇人似乎有些内疚,不安地说“阿妮,是阿娘不好,阿娘知道你委屈,阿娘……”
妇人欲言又止!
“阿娘,别说了,我都懂!”
“都懂,你懂什么,你又听到别人闲言碎语了,不要相信他们。”
妇人显得更加不安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什么,脸上涨的通红。阿妮忽然打趣,“阿娘的脸像红苹果呢,真是好看!”
妇人也被逗乐了,脸上开了花。
“阿娘,我其实一直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这封信是我特意写给你的!”阿妮忽然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封信来,高高扬在空中。
“有什么话就说呗,还要给我写信啊?”妇人有些不解。
“人家矜持,人家腼腆,人家有些话就是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嘛!”阿妮撒起娇来。
“好啦,好啦,给阿娘看看宝贝女儿又耍什么鬼花样。”妇人缓缓打开信笺。
给最爱的阿娘
阿娘,我做了一个好久好久的梦,每当有人问起阿爸时,我都会骄傲地说阿爸是远在海外的工程师,阿爸真的很了不起,做了很多大事。是不是?
阿娘, 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来小心翼翼为我精心编织着美梦。阿娘,你真厉害,你一定费尽心思吧?这些年来你一直用左手以阿爸的口吻在跟我通信,给我鼓励,给我加油。我差点就被你瞒住了,你是怎么做到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表现得一直都很棒,很乖,很坚强,是不是!
阿爸,这次我能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市第一中学,我那么优秀,都是因为阿娘。阿爸,你看见了吗,阿娘真了不起,一个人给了我超过阿娘和阿爸两个人的爱!
阿爸,我想你!
阿娘,不用再担心我,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惧怕风雨,我能挺住。阿娘,阿爸会永远守在我们身边,无论梦里梦外都不会,不会离去,是不是?
还有,我们楼下的杨叔叔人不错哦,人又帅,脾气又好,看得出他喜欢你哟,你一定要珍惜哦!
勇敢的妮
妇人抬起头,眼睛已经湿润了。再看阿妮,正没心没肺在那挤眉弄眼地坏笑呢!
这个鬼丫头,怎么什么都懂啊!妇人边想边将囗袋里那封早就准备好的信揉成一团。
蝉儿欢叫,鱼儿撒欢,七月的风依旧炙热,可是,吹在身上竟然有了凉爽的感觉!
再看那妇人的脸,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