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夫差是一个喜远功而无远谋的人。打败越国、报了阖庐伤足而死的仇以后的沾沾自喜,加上太宰嚭受了越国之赂以后近在耳边的窃窃怂恿,他便轻许越国的营营求和了!心中的如意算盘是,只要北伐齐国取胜,便可称霸一方了。
伍子胥却冷静地意识到:后顾之忧不可须臾无之。他之所以详述有过国寒浞之子浇几乎彻底消灭夏后相的势力,后来却被夏后相的遗腹子少康通过长期酝酿,辗转各地而日益强大的力量所彻底消灭的故事,是为了向夫差算一笔人人应该懂得的账:现在吴国不如有过国,而越国勾践又大于少康的势力,轻易许和,使越丰大,不也成了吴国潜在的灾难,有可能重蹈有过国浇的覆辙吗?这是一;勾践的有利条件是凡有所惠赐,皆得人心,对有功者,更是不弃而爱抚之,这些人熟悉与吴共有的五湖三江的地理条件,而且与吴世为仇敌因而士气高涨,我们怎能放弃天赐良机,不乘胜追击、争取主动,以致将来后悔不及呢?这是二;你不是要称霸吗,怎能安心于介在越楚蛮夷之间,一方面助长寇雠,一方面自保不能,哪里还有什么霸权可称的呢?这是三。
其实,伍子胥在正面说明上述轻许越和的弊端在于一不去难、二不及悔、三不可霸之前,已经指出了少康取胜的成功之点:一是能戒备有过浇的陷害——在做有仍国牧官之长时,已能警惕地以浇为害群之马而戒备之。二是能争取虞思的外援——当浇派臣子椒求索少康而欲杀之时,他即逃奔有虞国,任膳馐之官,借此免除浇的图谋之害;后来又得到虞思的关爱,把两个女儿嫁给他,让出虞邑要他住下来,分给他纵横十里的田亩,派给他五百人的劳动力,让他立足根据地而向外发展。三是能收取人心——布施德行,开始谋划,收聚夏代的遗民,安抚夏代的官职,既派臣子女艾刺探浇之间隙,又命儿子季杼设计豷之陷阱,结果各个击破、左右逢源之日,正是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之时。
显然,这里虽叙历史陈迹,却道尽现实中越王之长,以反衬吴王之短的原来意图;并预示了二十年以后,越国经过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必置吴国于废墟污池之中的惨淡前景。可谓深明历史变幻惊人相似之处,乃是远见独具之音;而吴王夫差竟然置若罔闻,活该让历史记下一笔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