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

　　【缘起】

　　七秀坊外淋了绵绵的细雨，淅淅沥沥的，沾湿了屋檐。

　　微风杂着一丝湿气，穿过窗子，拂上她沁满汗珠的脸颊——她的眉心拧了拧，又缓缓恢复了平静。

　　“皈依佛～”

　　“呵，皈依佛。”

　　“皈依法～”

　　“皈依法。”

　　“皈依僧～”

　　“皈依僧。”

　　“皈依秀姑娘～”

　　“皈依……阿弥陀佛……”

　　绝美的水眸终止了颤动，慢慢张开，舒缓了原本紧皱的眉头。

　　她鬼使神差地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额头——汗涔涔的，仿佛又做了什么噩梦，可再细了想想却再探不出个所以。

　　想必是些不重要的，不然怎就这么快忘了。

　　她自我安慰一句，准备起身，奈何心口如同结了冰了一般，冰冷、压抑。

　　“这便是佛家三皈依的故事!”

　　极富磁性的声线引得无数赞慕，银铃般的笑语同那方才的端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她缓缓起身，开了门。

　　“姐姐!”

　　不知是谁先发一声惊起了剩余的围观者，大伙起身行礼，不过片刻便悉数散去。

　　“施主!”

　　好听的声音闯进耳里，心脏仿佛滞了一下，她才抬眼寻他。

　　“大师!”她点头一应，微垂的眉眼错过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姑娘可曾听过四皈依的故事?”

　　他低眉浅笑，耀眼得如同天上的日头。

　　“方才不是讲佛家三皈依，如何转眼又多了一个皈依?”

　　她着实没有兴致细究佛法，却始终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收回。

　　“姑娘既是感兴趣，不若小坐，听我细说……”

　　他抬手一邀，引她近了身旁，才又徐徐开口。

　　【耳闻】

　　佛龛荫水池，池中生莲，莲下有锦鲤。

　　时雨而莲壮，鲤戏其阴。

　　然，好景有终。

　　岁大旱，终不雨，池几竭。

　　莲不忍，擢其根茎，允鲤以路。

　　鲤感之，不欲去，至水之涸，唯求与莲同。

　　曰：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我心。

　　【缘觉】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我心……”

　　纤细的手掌覆上心口，又是阵阵的冰冷。

　　“他本是佛池之莲，本应修列仙班，奈何为着那锦鲤失了本心——你们这般本是因果，你便是那来报恩的锦鲤啊，可惜他是没有心的……”

　　“没有心会如何?”

　　“无欲无求，无情无爱!”

　　“可有破解之法?”

　　“换心……”

　　冰冷的刀刃划破她胸口的白皙，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温热。

　　“将我的心交换于他如何?”

　　“你或许会死……”

　　“可是他会忆起我的……对吗?”

　　“这没法保证……”

　　“可是至少……至少他可以……有了再爱的权利，不是吗?”

　　“你可是想清楚了?”

　　“嗯……”

　　【湮灭】

　　“小和尚，你今日这佛理可是讲得不妙!”她绝美的眸子瞪得溜圆，俨然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佛家皈依明明有四，你怎能胡说只有三条!”

　　他闻言垂了垂眼眉，冲她礼了一礼：“小僧学识浅薄，还望施主赐教!”

　　她明媚的眼眸闪了闪，唇角提了一抹狡黠，朗声道：“来，同我念，皈依佛!”

　　“皈依佛……”他很是顺从地跟了。

　　“皈依法!”她肃声再续。

　　“皈依法……”他敞声再跟。

　　“皈依僧!”她顿了顿声。

　　“皈依僧……”他挑了眉眼凝上她粉装的面庞。

　　“皈依秀姑娘!”她浅笑启唇，迎了他的双眼。

　　“……”

　　“皈依秀姑娘，快说啊，小和尚……”

　　她明丽的眸上染了些雾气，他轻叹一声，错开了视线。

　　“你说啊，你说啊……”

　　她扳上他的胳臂，语调里透着些乞求。

　　他抽出胳膊，转了身子，合起手掌：“阿弥陀佛……”

　　【番外】

　　帘外的雨势渐大，噼噼啪啪的，好不热闹。

　　窗边的烛火飘摇着，如同榻上那娇柔的人儿一般，弱不禁风。

　　温柔的大手摘了那湿帕，探上她的额——她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不过一刹，眸底的担忧化作满腔的温柔——他拧了帕子，轻轻搭上她的额头。

　　突然袭来的小手锢住他的手掌，四目对望。

　　“佛问，爱一个人，等了前世，等了今生，值得吗?”

　　他提唇：“皈依我心耳。”

　　【耳闻，缘觉，不为菩萨，为情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