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河山重重,全是你的天下;这宫阙层层,皆是你的所有;这美人芸芸,都是你的妻妾。你是王,这天下的王,我的王。
从那一日,我背井离乡站在你的面前,我便清楚的认识到,你,这个在大殿之中,立于万人之上的男子,将主宰我的一生,不论身心。那一瞬,我似是被那灼灼的灯火耀花了眼,迷晃了神。但我仍然看到,你眼中不加掩饰的痴迷——那是我曾在许多的男子眼中见到的。但我从未如此时此刻一般欢欣——我已经知道,我有留住你的资本:我的容貌。
虽然这未必会是我真正想要的,但是只要努力……
我同你说,我原是有施国君的义女,心中倾慕而来侍奉于你。
你深信不疑,全然忘了,你将有施氏摧残的满目凋零。次日便将我立为皇后。
你果真宠极了我。我要的,你不惜劳民伤财也会送到我的面前;我厌弃的,你便毫不犹豫将之弃置海角天涯;我不喜的,你将之销毁殆尽也甘之如饴。但是,当那三千美人在你为我而建的倾宫之中,身着三千剌绣舞衣袅娜起舞时。我已心生了动摇。我想要,与你此生不离,哪怕荆衣木钗。然而,然而,有施氏怎会放过你我……
你待我数年如一日的好,好到我要忘记你是一位王。
因为,你是王,这大好河山皆是你的,你可以任意处置只为我倾城一笑。这宫中一个又一个的美人进来,因为我,她们冷落深宫,我知道,她们必是怨恨极了我的。但我不屑。我的王,只要有我就好。美於色,薄於德?我偏偏要佩剑带冠,叫这群大臣瞠目!只要你喜爱,有何不可?
但是,你是王,你攻伐天下,昨日的有施,今日的岷山。原来一切也只是不过尔尔。我忘记了,你可因美貌而专宠于我,也可因美貌而弃我而去。当那两个佳人与你撒娇痴缠时,你心里可否因我而有那么一瞬的抗拒?我奢望,却也知那只是奢望。你与她们在为我而建的倾宫中笙歌不止,我在这黑暗冰冷的洛水蜷缩颤抖。我怨,我恨,我不甘心!不甘心你的目光,你的爱怜,一切有关你我的一切分出一丝一毫给旁人!
我听得她们无子,你却仍用苕玉刻上“琬”,华玉刻上“琰”,以示对这两个贱人的宠爱。有施妺喜,眉目清兮。妆霓彩衣,袅娜飞兮。晶莹雨露,人之怜兮?你的心里不再见我的踪影,再美的容貌也只是枉然!我痛得撕心裂肺,却有不得不悲哀的承认:你是王呵,至高无上的王,身边本就应有无数美人环绕。若你只是平民?……若,你只是平民!
疯狂的大逆不道的念头一旦萌发就如野草般疯长,一发不可收拾!它榨干了我的心志,疯魔了我的精神。
我苦思不得其法。
那个名叫汤的男子,就那般狼狈地跌入了我的视野。他的眼里没有困窘,即便身为战俘,那双眼仍闪烁着如狼一般的傲气和狡诈。这样的男子怎么会被轻易束缚住?至少现在的王……
我的心被生生撕扯成了两半。我对王的爱教我杀了他,我的妒忌和使命却更胜一筹。
我知道这是与虎谋皮。但是只要我的王与我永世厮守,纵使万劫不复,又有何妨?
汤最终还是安然离去。在他留下的伊尹的帮助下,我再次成为这夏宫中最为妖娆最为受宠的美人,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然而琬和琰的存在却时时刻刻让我的心鲜血淋漓,她们破坏了我的一切,纵使复宠,一切也不复当初。
我想起汤在百般劝说无果后,乍然听得我的条件是的讶然荒谬的神情。莫名的想笑。
再相见时。江山易主,百废待兴。这天下臣民的王不再是我一心爱着的男人——此时的你颓然消沉,不复当年倜傥。
“汤,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你也要信守你的承诺。”
“妺喜。如今,孤才是王。若你愿,你仍会是这宫中独一无二的明珠。倾宫,瑶台,琼室,玉门,依旧是你的。那两人,也可任你处置。”
“但是,汤,这是商,不再是夏。我只会是妺喜,而妺喜,亦只会是履癸的皇后,如今那个落魄男子的妻。汤,你会是一位明君,你的心应当在这江山之上,而不是在我这祸水之上。”
你大概以为我会弃你而去,如同那两个人。但我还是回来了,荆衣木钗,笑意盈盈。
“妺喜,你这样美,商的宫殿也会因你而生彩。”
“但是我只属于夏,只属于你。妺喜,只会是履癸的妻。这商的宫殿啊,终将会属于另一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她会给这宫殿冠上他人之姓。”
“妺喜,可是孤……呵,可是我怕是难得善终。纵流放,身无长处,又造孽颇多……”
“那便生死由天。这乾坤之下,你我万莫相离即是!”
汤终究还是放了我们离去,同时,我们也得知那两个女子也同时赴了黄泉。我暗暗对商宫的方向道了声谢。回首看你,轻声问:你可恨我么?“
你不曾听清。
我笑着摇头。
我的王,你仍是我心中唯一王。
莫要恨我。切莫,切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