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是个藏匿父亲的看管所
陈步腾“辞职”归家后,看到儿子进入中学,倍感负重。
扮演的剧目完结了,陈步腾的儿子已经上到中学,他在剧目中太投入了,也演的太长时间了。他调整不了自己扮演的角色,把所扮角色身上的东西带到自己的生活中。
他总以为自己的权责便是管制隶属自己的人等,还要做得事无巨细。他发现陈百甫是一个天使式的机器人,指到哪里做到哪里,之外即使在眼皮底下的事也熟视无睹;陈百甫没有动机争取成绩,没有心思同老师接近,没有问题和同学探讨。“这怎么行呢?他这样的,在世道里可是不行的,我要强制地把他改变过来。”使用武力教训人惯了的陈步腾想。一次,在教训陈百甫的过程中,他拿不正当的物件划伤了儿子的腿肌。事后,陈百甫的伤口终不见愈合,似有着发自身体内逆向的护慰,要使得陈步腾下次不敢再下妄手。王露香带儿子到处医治,不见效果,不晓得,腿肌伤痛对儿子不碍关紧。有此一回,陈步腾顾及一些妻儿的感觉不再动干戈。但他每天还像看管所里一样追究每个家庭成员的诸多事因,似同每日三餐向饭食中撒盐,却不把握量多量适。家庭是个藏匿父亲的看管所。
寻找真像
进入中学的陈百甫从抽象的概念中读获震奋,支撑起自己的信念,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有待解决的问题。他的智慧一直在跳动,挖掘之后方向可平息。
有付出就有回报吗?在灾难性的境遇里,一切因果关系都会失效,努力和争取也将枉费。陈百甫在求学路上踏着的是辆沉重之车,他又有着一个永不放弃的愿景,无论路程再远,行动再沉重,总要达到那里的。那里的一切影像时刻在头脑里映现是多么真实而辉煌。
再怎么说,他毕竟是一个孩子,一个没见识,只会想一些寒酸办法的孩子。哪个孩子心底鲜明,谁看得出来,谁又看得出来哪个不合时宜?谁又看得出来哪个拥有高水平的学习和思维能力,将来能够在各学科的边疆上开拓新领域。身体有身体的气味,席子有席子的气味,门窗有门窗的气味,凡是人,同样的心血和脑髓。讲台上教师的言语如咒语一样驱使鬼灵接踵而至,课桌上书本中的文字如同冥符召唤神仙纷至沓来,共同辅助一个寻找真像,寻找真像在哪个地方的孩子。
一种命数是看得见的,一种命数是看不见的,茁壮的命苗招来众多人厚爱;一种命运是给予的,一种命运是把持不住的,莫测的命境遭到众多人的鄙夷;一种命脉是相连的,一种命脉是断裂的,利坦的命落找到众多人的混俗;一种毛疵变换了命卦,一种天份不谙格律。
人头脑里的一些东西是难以改变的,不到一生中紧要关头不易更改的。突变情况的发生,那当是存在不现实的,或者不能够医治的“痼症”,或者是因长期地“扮演”而由此即彼。陈百甫他们父子在六个月断裂的生活中都发生了突变,六个月之后相处的情景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变模走样
星期天里。
陈百甫回家,发觉父亲回来后世界比以往多了些争斗。最痛早晨时,他的父亲看到昨天的太阳依旧升起,没收拾完的乱摊子不给人好心情。陈百甫躺在床上起不了,他周身的骨骼变模走样,大自然似有一种把一切都化为无序的力量。他说:
“新升的太阳不改昨天的颜面,昨天的颜面照着镜子看好狰狞。”
“叫过你好几遍,你咋不快起来,早早起床干些事情。”他父亲在室外说。
陈百甫整理好一大阵,自惭形秽,出卧室,直到水盆处洗刷。
“看你,没个学生样。”陈步腾怒视其子说。
陈百甫的耳朵还未恢复聪听,未晓得其父说些什么。陈步腾咬牙说:“这孩子妖气,对我也不搭理,非得整治他不可。”说罢,来抓陈百甫,陈百甫见势跑出门外。王露香拦住陈步腾,缓声和气地阻止他。
到了晚上,王露香才在一块旷地上找到一天没吃饭的儿子。陈百甫坐在地上,他的母亲也坐下来,然后小声地说:
“跟随我回去吧。”“我不回去。”
“那在这儿干啥?”王露香问。“在这儿凉快。”
“不到家里在哪睡?一整天连饭都没有吃。”王露香问。“一家人一日三餐吃一锅饭,甜咸要适中才好,人人都是相同的味觉,撒盐撒得量多了谁都吃不下。说我没有学生样,说我比任何人都懒。”
“你不清楚。”王露香无话可说,站了起来。“是,我不清楚。”
“你爸想让你树立形象,做什么就像个什么样子,当学生就像个学生的样子,学习上要争取突出。”王露香的话提着陈步腾对儿子说。“我呢,我的手变得不能够书写,我不能一心一意地学习,我缺乏着某种生活的能力,我缺乏着某种生存的能力。老天也对我暴虐,使用强暴的力量向外撬我的骨骼,已经越来越不让我像个人的样子。”
“我不清楚你说出来的这些。”
“说这些你们不会晓得,人都有某种能力缺乏的体验!谁都有可能走在指定的路上坚持不下去!”夜色掩盖住了陈百甫的脸色。王露香看他没有走远,也没有跟过去。
“早晨你起不来吗?”王露香问。“早上,喊一声我就会起来,对父母说的话我从不怠慢。可是,我的身体好像不是我自己似的,早晨起来它走变了模样,我自己无法规整它,让它像个人样,像个学生的样子!”
王露香听见“身体”“生活”两个词时哭了。陈百甫讲久了迷乱,被他妈带回家。夜已深,陈百甫躺在床上,对身体和生活的感受亦觉迟钝。
一辆车子
事若不记下来,一段时间过后便会变得模糊,再去想时,却把横糊记忆也淡忘得不晓得那到底是什么。
这是关于一辆车子的事,暂且别管这是不是现实的,暂且别管这是不是在诉苦。
一辆自行车,它的一个极其重要的部件--链子有毛病,让人蹬起来觉得异常笨重,还会咯噔咯噔地响一路,糟得不想去讲讲。每次骑上它,都不愿与碰到的人同行,那样叫人面冷心寒。骑上它蹬得用力,它的飞轮便会失灵,链子便会滑落齿牙。常也修理它,大多数时候跺上几脚,小毛病哪能兴师动众呢,最多推到修车的小摊上花几元钱拿捏一番。
陈百甫架车的技术别无他说,却是踏上了这辆沉重之车。今人暗伤的是,就连有的不敢撒把的同路人不费多时也超他而去。他失之多矣,比着欲得到的,叫人埋怨上天的偏心。渴望已久的梦,何日成真,若换得轻便之车,快快上路,定可不日重振天地。
煤中乌鸟入侵身体的时候,陈百甫没有一点防御力,算命人给他药剂吃,乌鸟的全部鬼胚并不曾遭到彻底的扼杀,它慢慢地反道在宿主身上发育得根深叶茂。陈百甫不能容忍乌鸟的存在,他因长久地驱除不掉并与它相互抵触而痛苦。乌鸟呢?它一手卡住宿主的喉,不让宿主开口说话,该说的也隐藏着说,省略着说;一手制住宿主的手,不让宿主采取反抗的行动。
性格荡然无存
数年之后,周围的人都对陈百甫感到陌生,虽然能够从面貌认出他,但却不认为他就是他。当初规整的变得如此走样。他的面貌可以在数年之内变化很大,但他的性格应该发展得更具个性,而今为什么竟会荡然无存。性格荡然无存是他生活能力缺乏的深刻体验,乌鸟进驻身体过着寄生生活,慢慢成长的过程中吸收他身上的营养素,虏获他的那种能力,使之渐变萎缩。缺乏的东西是被乌鸟弄去了。
是的,是这样的。乌鸟,可恶的东西,你掠走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把他在生活中隐藏了起来,肮脏的东西你污秽了一个孩子。把他的话里应该说出来的内容省略掉了。当初可爱的变邋遢,叫人从咀咒你的话里不能清醒,悲痛欲绝,只想咀咒你绝死在除去污秽的泡沫里。
乌鸟的腐烂气味
进入初中,陈百甫突然感到自己周围的发生着变化,他嗅到了乌鸟的腐烂气味,对此并不是害怕,而更是厌恶。开始的时候,陈百甫决定势必要摆脱乌鸟,然后和往常一样地做事。再着说,鬼东西是可怕的,为人难以忍受的,谁允许它存活自己身上,或是自已周围。所以,陈百甫从不直接问同桌:“有什么疑问吗?”
乌鸟笼罩在身体上的阴影总驱散不去。渐渐地,陈百甫摸清了它的习性:可恶的东西,它会麻痹宿主的感官,使宿主对自己不敏感。可它这样的把戏,只要与纯净的空气相遇,就会原形毕露--乌鸟特有的气味也附在了陈百甫的身上。
嗅到乌鸟的腐烂气味,也就说嗅到了自己身上的气味。乌鸟进驻人的身体抱着何种目的?仅图长期的进驻其身,叫宿主一直沉浸在那种腐烂气味里面。沉浸在那种腐烂气味里面想象乌鸟的目的,如同去回想断裂的记忆,无尽地想却想不出什么具体的。这种腐烂气味的来源哪里,乌鸟入侵身体,正因为入侵的人的来源地有这种气味。乌鸟的居室有那股令人厌恶腐烂的气味,是因为它长期居住里面的原因,它的新生也将在里面产生吧,现在孕育中,搬离这处居舍总在获得新生之后。乌鸟的新生在孕育,孕育的过程吸收着宿主身上的营养素,使宿主的骨骼不规整、头发枯萎、经脉瘫痪崩溃的感觉与之伴生。使宿主缺乏驾驭自己身体的能力。
乌鸟常常从陈百甫的肚脐处钻出来,扇动着一双黑色的翅膀停留空中对视着他,乌鸟的双翅下散发着榆树上湿树沫样的腐烂气味。它穿着一条红色三角小内裤,睁着那双强奸犯的眼睛,随时都打着别人的注意,但是也极其的害怕倒霉的年头。在陈百甫12岁的这年它开始穿上一条红色三角小内裤。乌鸟的喜欢,喜欢日常里穿着红色三角小内裤与宿主说话,瞪着一对强奸犯的眼睛。
乌鸟的规定
一个小孩子,经不起鬼东西的禁锢,被卡住说话的喉咙,被制住行动的手,他只好暂时对乌鸟唯令是从。鬼东西就是鬼东西,让你怎么也找不到驱除它的办法,它每一个部位都又是一个单独的整体。乌鸟给陈百甫下一个规定:不可靠近别人,不可用自己的身体跟别人接触,你的身体内有外人不得而知的秘密。别人问你问题时,你不需要判断,均不做解释。不然的话,我会散发尽你身上的温热,使你凝结成冰棍成为僵硬的东西,处于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