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大道理 七果小故事

再见

  一

  大概是一间30平米的囚房,只有一个窗户。窗户是石头砌成的,粗而坚固,有三条窗柱整齐的支撑着窗台,窗柱间的缝隙只有三根手指头并列的宽度,外面的光很难透进来。

  两米宽的铁门随着囚犯的进进出出而轻轻抖动即将脱落的铁锈,锈迹在潮湿的氛围里黄褐色得有些耀眼。

  地上是散乱的麻草,有些许血渗透在上面,时间久了便化成黑褐色。有的血迹一干又被新的血覆盖,留下厚厚一层红褐相融的污垢。

  囚房的四周散发着阵阵恶臭。血腥味,便味,尿骚味,汗臭味等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便成了无形的杀手,钻入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与细胞进行厮杀。

  囚房里没有多余的光,阴暗潮湿是它的象征。

  此时,我安静的靠在石灰脱落的墙壁上,眼神黯淡无光,心里却装满了对家人的想念。

  这里被关押着100多个男人,大部分是中年。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黑暗中,体无完肤。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死亡与悲伤。他们破损的身躯与黑暗磨合,再也无法熠熠生辉。

  我轻轻把头靠在墙壁上,饥饿与疼痛使我体力完全透支,我闭上眼睛,耳边的呻吟声断断续续,轻轻盈盈,如蚊蝇在耳际轻轻缭绕,挥之不去。

  二

  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突然被几个臂上带着红袖章的壮汉抓到这里的,那时,我正在教六岁的女儿认字,妻子站在离我们两米远的地方晾衣服,她白色的衬衫在光的反射下显得清新撩人。她头上扎着两个辫子,用红色的发带系成蝴蝶的模样。女儿的头上亦扎着同样的发型,她们的两个辫子上的红色蝴蝶结在清风和阳光的抚摸下,像要展翅飞走似的,一动一颤的。

  幸福得如此光鲜亮丽。

  当我读到“伟大”这个词时,妻子抬起她那系着蝴蝶结的头,对我微笑,她的笑容像一条涓涓细流,清澈透明的缠绕我的心窝。彼时我也看着美丽的妻子,然后我们就这样在阳光明媚的早上微笑的对视了10秒就在我们的眼睛要继续进行下一秒的时候,两个壮汉闯了进来,左臂上各戴着红袖章,很是猖狂,打断了我们一家的欢乐。他们脸上抽搐的神情,如一只凶猛的怪物。粗壮的身躯将我夹在他们中间,然后一人挟持着我一条胳膊问我妻子挟持着的人是不是陆丰,妻子手上抓着一件还没来得及晾上去的三角裤,惊慌失措的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

  这时,女儿哭了起来,随即,我的裤腿被她的小手紧紧地揪着,力度像是在抓她喜欢的大白兔奶糖。她满面泪痕的带着哭腔对两个壮汉说:“叔叔,不要抓我爸爸。”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抓起了我女儿的笔纸,撕碎了“伟大”。纸屑在半空中茫然飘落,像是瞬间被拆分的肢体,支离破碎的凋落,中间夹着妻子的惊慌与女儿的哭声。

  我不知是怎么克制了心中的惊吓与慌乱,给了妻子一个放心的笑容,这笑容里应该是僵硬和胆怯的合成体。我轻声对女儿说:“爸爸很快会回来的”。[br]然后是两个壮汉把我连拖带拉地抓到了黑白难辨的囚房里,我至始至终都不敢反抗,只怕反抗过后便不能与之相见。

  三

  囚房里没有医师,没有药剂,没有营养,食物是发了霉长了虫的剩饭,有时一日只供一餐,死了的人直接被拖出去,丢弃在乱坟岗。

  非人的生活在这个年代上演,却不知何时才能说再见。

  我总是靠着墙壁安静的想着妻子和女儿。

  胸口上有一处明晃晃的灼伤,伤口有一个巴掌大小,无法愈合的同时在潮湿与黑暗中慢慢腐烂,它是我来的第一天被印上的标记。我的身体除了这个正在继续厮杀的伤口外,其它地方都淌满了被鞭子抽过的痕迹,结痂的未结痂的都狰狞的半睁半闭着眼睛,或者张牙舞爪。它们总是在我安静到极致的时候用疼痛提醒着我生离死的界线。

  然而,我不怕苦痛与磨难,我只怕再也难于与妻子女儿见面,哪怕是一声道别。

  正想着,突然铁门被打开了,一个壮汉叫了一声金威,许久没人回应。

  我漠然低头,突然发现一双手抓住了我,然后我的手上莫名多了一张纸,我颤栗的抖了一下,想要推开那张有可能会丢了我性命的东西,然而我却接触到了对方渴求帮助的眼神,空洞且迷茫。

  “金威是谁?”壮汉又扯开了嗓子喊了一声,这时那个名字叫金威的男子朝我轻轻地苦笑了一下,然后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我把手上的东西紧了紧,随即两个带红袖章的壮汉走了上来把他提了出去,所有的囚犯哆嗦地卷缩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脸上写着什么样的畏惧。

  叫金威的男子随着两个壮汉离去,背影如此落寞却毅然决然,好像是要进行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

  铁门随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被重重关上,声音铿锵有力,像临行前最后一声哀鸣的号角。

  “爷还没玩够呢,这些**养的,叫他们是反革命者。”另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囚房一片死寂,所有的囚犯都吓得屏住呼吸。

  我低头松开那张被血迹染掉一半的纸,确切的说,那是一张黑白照,全家福的黑白照,上面是一个和我女儿同般大小的男孩,金威和他的妻子开心的站在两旁,笑容里藏满了幸福,却不知这幸福只是一阵子,过后便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藏在了裤裆里。

  四

  我一直觉得自己像只被拔掉獠牙,割断舌头的狗,在黑暗中静待死亡的爪牙來摎杀我不全的身躯。但是我的思想却是健全的。

  我想谋划一笔逃亡。

  我想见我挚爱的家人。

  想疯了。

  我决定逃亡。

  ……

  然而在第三天,铁门又被打开了,看守的人用嘶哑的声音喊出了“陆丰”。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了好几下,脚步有些踉跄。

  我被带到了囚房的外面,再次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光,由于眼睛一直适应黑暗,光穿过我的眼睛时,有那么一段时间无法完全睁开,些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觉得眼睛刺激了良久才慢慢接受了光源。

  然而,我看到了妻子和女儿,妻子披头散发的牵着脏乱的女儿,头上没有了振翅欲飞的蝴蝶,她们落寞的站着,背对着光,她白色的衬衫在阳光底下脏得一塌糊涂。

  她们看到了我,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的时间,才慢慢与我相遇。

  “爸爸……”女儿抱住了我的腿,高兴得像只兔子。

  我看到妻子眼睛里充满了不舍。眼袋厚厚的贴在眼眶下面,黑眼圈非常清晰,多夜不眠让她憔悴不堪。我正想说点什么,却又像被石头堵住咽喉,终究是没有过多言语。

  “爸爸,你的脸胖了。”女儿打破了沉默。

  我“嘿嘿”地干笑“因为这里有很多好吃的食物,哈哈”。

  “爸爸,我和妈妈来看你的路上被欺负了,他们说你是坏人是走狗是反什么?”

  “你爸爸是勇士”妻子坚定的说

  我只觉心里一阵温润,正想说点什么,看守的汉子喊了一声“时间到了”。

  于是速速递给妻子一张照片,吩咐她把它交给金威的家人。

  两个汉子看我迟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就亲自过来了。

  “如果不是你妻子用食物犒劳我们,你他妈的能有这种待遇吗?还不快给老子滚回去。”其中一个汉子推了我一把,我只得唯唯诺诺地顺从。

  然后假装潇洒的转身,不敢正视她们母女的眼睛,只怕这一看泪水便停不下来。

  也许,这是最后的道别。

  我又回到黑暗潮湿的囚房。

  五

  一个星期后,所有的囚犯谋划了一场暴乱。

  在1966年8月的某一个夜里被全部歼杀。

  1966年5月至1976年10月,这十年*****,拆散了多少幸福的家庭。

    发布时间:2019-08-27 关注: 来源:七果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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