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大道理 七果小故事

囚笼

  唐蒙醒来时,发现自己困在一个笼子里。

  这是一个狭小的斗室,窗帘拉着,一张床,一个写字桌,一台电脑:闪烁的屏幕,令房间有了微弱的光明。

  斗室中间的地上,凭空多出了一个半人高的笼子。黑黝黝的繁密的钢条,整肃的构成一个正方稳固体,象征着强大的防御系数。

  笼子里的唐蒙,头发乱蓬蓬的,像秋天的稻草,脸色腊黄,浓厚的黑眼圈围着深陷的眼睛,背弯成150度夹角。——他已三年没有走出房子了。

  他像松鼠一样蜷着,那拖着的长长的骄傲的尾巴,此际不得不折叠起来。他努力地去掰钢条,用力撕扯,甚至用牙齿咬。但手工文明是无法抗拒这后现代钢铁的。

  时间慢慢已过去了五六个小时,他长长乌黑的指甲,断裂了五六个,牙龈和两个手指也渗出血来,并不能丝毫改变他困在笼里的现状。生理压抑伴随心理压抑此时都到达临界点,他不禁哭了起来,但做为一个游戏里的无双剑客,他仍矜持的保证风度,只是低声的啜泣。

  “吃饭了。”妈妈敲门。

  “知道了——”他还是幻想着在别人未发觉状况以前,能自我脱困而出,这是剑客的尊严与荣耀。“我中午不吃了。”他慢吞吞的回答。

  “哦。”妈妈就离开了。

  他继续做着破开囚笼的努力,一次次尝试终告无功。

  下午又无声淌过去了,他无比倦怠,甚至还昏睡了片刻。

  “吃晚饭了。”妈妈又敲门。

  他没有回答。

  妈妈并没有重复提醒,迳自离开了。

  这个夜里,他梦见一白衣剑仙,拿着宝剑斩开了囚笼。醒来时,他感觉到冷,身子更加蜷缩了。却热望着那剑仙能从窗户里真实飘进来——要么从桌上那还是开着的电脑屏幕里走下来。于是他期待了一整个夜晚。

  天亮了,什么也没发生,只有笼子又逼仄了一点。

  关于早餐,他已有几年时间没吃了,家里人也选择性遗忘了这个问题。

  他感到虚弱,同时悲伤的负面情绪也加剧了。

  “吃饭了。”妈妈敲门声又响起。

  “刍狗万物,荣辱兴衰,在这世上,这终究是独一无二的囚笼与独一无二的羁押者。”刹那间他忽然生出这样念头来,不由笑了,施施然忽略了妈妈的提示。

  “我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他们害怕我,而拿这囚笼困住我的自由。”他自言自语,神情高傲。

  “我曾经在游戏里战败了多少对手,他们敬我畏我,所以报复我,请来神秘杀手,这般来构陷我,我才不屑一顾呢,我自由战斗的心不是这囚笼可以困住的。”而在与笼子的搏斗中,他听到了自己婴儿般嘶嘶的叫声,充满着纯真的意味,他表示满意。

  时间又过去了一下午,尽管他的神色保持着人类不能亵渎的尊严,但生理更虚弱了,选择放弃了与笼子的抗争。

  “吃晚饭了。”妈妈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他仍旧没有答话。只是那一瞬间,小便失禁了,他摸着潮湿的身体,感觉到一丝羞辱,转而又想:这是天降大任于斯人的前奏。那小便味仿佛也成了功成名就的香气,飘飘然烘托着他。

  到了第四天中午,爸爸破开了房门。自从他迷上了网游后,与爸爸经过一次大的决断,已几年没说话了,他高大的身影是如此的陌生,红尘市侩爬满了他的胡须。妈妈的面容也好久没细看了,沾染了生活的菜色。

  他蜷在笼里一动也不动。

  爸爸拿来斧头钳子,试图破开它,尝试了多次,咣咣当当,啪啪啪啪,以至于虎口出血,冰冷的囚笼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没救了。”妈妈叹息。

  他们又尝试了很多方法,去工厂里找来技术工,找来了邻居家的大力士,拿锯条锯,凿子凿。两天过去了,笼子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是,它又变小了一点,里面的唐蒙蜷得更厉害了。

  “没救了。”

  他们放弃了努力,关上门,任他自生自灭了。

  第七日,笼子已缩小得无法容纳唐蒙的身体了,唐蒙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跟着缩小了一圈。

  “我果然是不平凡的人!”

  第十日,唐蒙的身体已萎缩成童年般大小了。

  “我超越了光阴的力量。”

  第三十日,唐蒙已缩小为拳头大小。

  “我将进入微观世界战斗。”他仍是微笑着,神色也越来越好。

  第一百日,唐蒙和他的囚笼在房间里消失了。因为它们已只有针孔般大小,肉眼已很难看到了。

  一阵风吹开窗户,将囚者唐蒙带上天空。

  “啊,多么好的空气,多么好的阳光,蓝天,飞鸟……然而这也不是我的理想世界,我是一个孤独的剑客,不需要美好的环境补托。”

  而后又落到海上。

  “海浪多么激越,充满战斗的力量,但仍不及我的英勇,以自身的埋葬,来成全英雄世界的兴起。”   他慢慢沉入海底,落到火山口里。他蠕动者微小的身体——那刻囚笼慢慢溶解,他自由了,微小的身子在火热的岩浆的喷射中重又跳上天空。他凭借风的力量,飘回家里,落到键盘上,敲了下回车键,而后身子一摆,射进屏幕里,重新开始了他的古典侠客生涯,一场场可歌可泣的战斗在屏幕里上演。

  “吃饭了。”

  妈妈的敲门声又起。原来这只是一个梦,今天,只是他进入囚笼的第三日。

  他仍旧没有回答妈妈。

  “你他妈的给老子出来!”爸爸的怒吼声响起,他几个大脚踹开房门,但眼前的景象使他张大了嘴巴。

  如梦境所现,他们使出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

  第二天,唐蒙的父母合力将唐蒙和笼子一起移到屋外广场上。大好的阳光使几年未出门的唐蒙睁不开眼来。慢慢聚集了数百的闲人围观,指指戳戳,他们黑压压的,像鸦群,像邪恶的敌人,比游戏的魔怪,更具深红的血腥味。

  而后两辆大卡车到位,用钢索各拴一端,背向启动。卡车与地面擦出青烟,发出森森的声响。“啪”,一根钢索首先断了。囚笼在地上咣当了两下,里面的唐蒙也随着晃动了一下,他更加埋深了自己的脸,只是那刻又失禁了,强烈的臭味传出来。

  爸爸和卡车司机捂着鼻子,换了更粗的钢索。卡车再次启动——哗,一辆卡车后排垮下了一堆废铁,运作终止。

  “我要回家。”唐蒙微弱的声音响起。

  爸妈互相看了一眼,爸爸说:“今天就这样了,已经花了好多钱了,明天再想想别的方法。”他们转身离开了,一部分围观者离开了,但另一批围观者又走过来。

  环卫工拿来高压喷头,对着囚笼冲刷了一番,水箭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有点痛。

  人群过漏了一批又一批。

  “我要回家。”夜晚的星光投射,没有人听见他的诉求。空荡的广场上,只有风来回迂梭。   次日早晨,他看到了上班去的爸妈路过,他们连目光也没投射过来。

  就这样,他被选择性的搁置在广场上,成为闲客眼里的谈资与风景

  朝来暮往,笼子又缩小了一圈,唐蒙的身子蜷得更紧了。

  他偶尔的睁眼里,也许看到了他曾经恋过的女孩,她一袭红裙,像火一样盛开在囚笼外;也许看到了儿时一起的天真玩伴,他们说笑着并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开始是好奇,慢慢的路过的人类也就习以为常了他的这个样子。小孩 子们有时会把他当成玩物,偶尔会有野狗过来撒泡认路的尿。

  有个雨天,一个陌生的男人持伞在他面前站立了片刻,试图用雨伞为他遮点雨水,但一分钟过后,男人就叹息着走开了。

  下雪的日子,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她的孩子,在笼子上堆了个大雪人。这成为她和孩子一生当中美好回忆之一。

  也有浪漫的情侣,以他和囚笼为背景拍了合影照,在网络上流传,吸引了更多的看客来围观。并且有数十位专家就此发表了研究论文,多个专家指出:这是一种病!并推论出唐蒙是通过肉体萎缩来换取断绝饮食下的生存。经过精密计算,唐蒙将在三十年零十个月二十八天五小时三十分二十六秒后,彻底从肉眼可观范围内消失。

  次年又次年的次年,唐蒙的妈妈抱着一个新生的宝宝路过,脸上布满甜柔的笑容,她旁边陪伴的是位陌生的先生。她对着囚笼指了指,宝宝拍着手呵呵笑起来——

  拳头大小的囚笼里,唐蒙浑身长满了灰色的毛发,将他的身体掩盖得那么严实,很象一只老鼠。

  他们离去后不久,一个新来的清洁工扫帚一带,囚者唐蒙就落进簸箕里,倒进垃圾车中。

  完。

    发布时间:2019-08-27 关注: 来源:七果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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