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八月底,我坐K22次火车(桂林—北京西)从郑州返回石家庄,因为正赶上暑运高峰期,车上人很多,过道里,洗脸室,车厢连接处,都挤满了人。车厢里的汗臭味、烟味、方便面味混合在一起,很难闻。刚挤上车时,我简直有些受不了,有要呕吐的感觉。因为匆忙,我没有买到有座位的车票,只好在车上站着,和人们挤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挤到厕所对面的洗脸室里,这里已经有三个民工模样的男人占据着,两个人坐在洗脸池上面,一个靠在洗脸池的边儿上,每个人嘴里都抽着烟,烟雾缭绕。这里稍微宽松一些,我只好站在旁边不走了。我对民工的行为有一种本能的抵触情绪,他们身上的汗味、烟味让我反感。
还是因为人多,我无法看书,有些苦闷,没有办法,只好无聊地盯住悬挂着的液晶电视看节目,却听不清声音,什么都看不进去,头脑中混沌一片。洗脸池上坐着的民工的鞋或者手时不时地触碰我的浅色裤子或者白色的衬衫,我更加反感这几个民工了。
一个拖着大旅行箱的学生模样的女孩,看到了行李架上有挤出来的位置,可是,她人小力薄放不上去,有些着急。人们都视而不见。这时,在洗脸池边站着的那个民工用鞋碾灭烟扔进垃圾箱,主动上前费力地将旅行箱放到行李架上。女孩道谢时,民工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心里对这个民工的行为稍稍有些好感。同时,我也想到如果放行李的是个男孩,他还会这样热情主动地帮忙吗?
有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手里拿着两个苹果挤到洗脸池边,问坐着的民工,水管里有水没有。民工赶紧下来,把水龙头用力拧开,并说,有水。女人洗好了苹果,溅了民工身上一些水,客气地道歉。民工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这个老是踢我的民工,还是有可爱之处,还是蛮善良的,我心里有些感动地琢磨着。我当时对这个女人有些反感,觉得她洗苹果是假干净,还洗什么,用刀把皮削了不就成了吗?
一个四十来岁的小个子女子,走进厕所后没有把门锁上,外面显示为“无人”。这时一个大块头男人挤过来要上厕所,伸手就要开门,在洗脸池上坐着的那个民工赶紧说,厕所里有人。大块头说,这不没人么?民工说,忘了锁门,里面就是有人。大块头瞪着眼睛盯住民工,民工也不甘示弱地盯住大块头。一会儿,女人出来了。大块头走进厕所后把门重重地关上,声音很大,人们面露反感之色。民工嘀咕了一句,妈的,什么玩意儿。我有些佩服民工的勇气,轮到我,绝对不敢这样做的。这几个民工给别人指点开水房的位置,把落在地上的垃圾捡起来放进垃圾箱中,把看完的报纸完整地送回去等行为,给我的触动还是挺大的。我会觉得善小而不为之,内心的冷漠可以拒人千里之外吧。
我是民办高校的教师,算是一个知识分子,可能读的书多了,虽然我也是从农村跳龙门出来的人,却从骨子里瞧不起农民工。我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信奉与己不利的事情视而不见。今天,农民工做的这些“小事”,都被我视为不应为不可为不敢为的范围。相比之下,我显得自惭形秽,内心深处的成熟和世故就一文不值了。
这几个农民工还是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