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终年78岁。
在我的印象里,他几乎没有住过医院,一米八一的个子,身材健硕,无病无虞,因此有一天突然听到他得了重病,全家人顿时哑然。
那是10月的一个黄昏,我驾车从单位下班回家,路上收到弟弟的电话,说父亲得了重病,有可能是癌症,我忽然大脑一片空白。车外秋雨淅淅沥沥,路上塞车,行驶缓慢,我心急如焚,又一次感到了道路的艰辛。
在到家之前,我见到弟弟,我们商量了应对方略,决定隐瞒病情。按父亲的性格,如果他知道病情,是决不会住院的。在随后的50天里,我们遍求名医,中西结合,千方百计查找良方,但没有挽救父亲的病,最终在50天后,父亲走了,令我们宽慰的是,他没有受太多的病痛,带着他自己的尊严,走的很安详。
对父亲的病,我一直感到是个迷。虽然我深知人总是要死的,况且78岁已超过我国最新统计的的平均寿命,也算过了古稀之年,但他的病之突然,却又使我产生许多的不解。我甚至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唯物史观—茫茫上苍是否真有一个无形的手,在随时主宰每个人的命运。因为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健康,退休以后,他很注意养生,戒了烟,每天生活规律,定时饮食散步,生活应该说过的很惬意、很充实;尤其是近几年他开始利用电脑学历史,或许因为他学历低的缘故,他特别崇尚知识,崇尚有知识的人;在他得病前的这个时期,应该是他一生中知识最丰富的一个时期,也是他晚年能够通过现代科技手段使自己能够通今博古而自豪的一个时期。难怪家人及周围的人都感叹他的匆匆离去;也难怪大家有时怀疑上天不公。
和他们那辈儿人一样,父亲文化程度不高,从小就知道为生计奔忙。他赶过马车,做过生意;成年后当过兵,立过功,是中共党员;复员后先后在政府机关、市政部门的司机岗位工作,敬业勤奋,是单位多年的劳模;对国家、对社会、对单位从没听他有过怨言;父亲最大的性格特质就是无论干什么都非常认真、执着,考高级工,他废寝忘食,钻研大专级的理论课程,在即将退休时通过了许多年轻人都难以完成的资格考试;退休后喂鸟,他学习看书,把八哥鹦鹉的学舌水平调教到很高的程度,而他自己对鸟的研究也几乎达到专家的水平;他平时沉默寡言,遇到感兴趣的话题,则滔滔不绝、侃侃而谈;每当后辈的事业小有成就,他可能只是会心一笑,尽管希望很大,但更多的是知足;他多才多艺,年轻时二胡、笛子、手风琴无所不能;下象棋继承了祖父遗风,稳健果敢,不同一般,经常在单位获得冠军
父亲对子女的教诲,可谓润物无声。尤其父亲的品格、为人,对我们几个子女,乃至孙辈都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一点在他健在时,似乎看的不太清楚;而当他过世后,回头想想,我们的性格特点里似乎都有他老人家的影子,无论在事业上还是生活里,我们都懂得奋斗、努力、执着;对人对事对社会,都有着更多的宽厚与包容;在单位,大多以踏实肯干而著称。是不是这样,事实已经证明,而我们心里也都很清楚。
象一场梦,父亲就这样匆匆的走了。在父亲的墓碑上,我们为他刻下了这样四句话,算是对他一生的评价,也权做他的墓志铭吧:虽籍微末;心系公门;先人后己,道德坚韧;重学敬业,大道精神;乃父乃风,吾辈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