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蛇和三姐妹
三
出嫁那天,鹿爹爹和蜂妹妹,还有四个白蛇姑娘前来迎亲。锦绣说:“妈妈,女儿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害怕。”
妈妈说:“女儿把胆放大些”。并叫大姐去送,大姐不去;又叫二姐去送,二姐也不去。她自己亲自想去送,山高路远走不动。
临行时,三姑娘拿着一把油菜籽,哽咽着对娘说:
“妈妈啊,
我一路走来一路撒。
油菜花籽撒满坡,
女儿此去多寂寞,
油菜开花来看我。”说罢泪如雨水。
翻过了七七四十九条梁,淌过了七七四十九条渠,足足走了一百八十里,终于来到了玉皇山。山上绿草成茵,古柏参天,野花遍地,鸟语花香。进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山洞,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绿荫里露出一座庄院,红墙绿檐,锦门玉窗,琉璃盖顶,金砖铺地。好一处富丽堂皇、飘逸的仙境。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穿着白衣白鞋,戴着白帽,鬓边扎着一朵大白英雄结,迎了出来。他身后又跟着四个穿着红褂褂,扎着红头绳的白蛇姑娘。
白衣少年向锦秀微微一笑,自称是蛇郎的表兄,把她领进了金碧辉煌的屋子。屋子里布置的雅洁美观,比神仙还布置的漂亮。四个蛇姑娘就连忙搬凳,端茶。忙得不亦乐乎。白衣少年对锦秀说:“三姑娘,蛇郎叫你打开那只大红箱子,赶快把新嫁妆穿戴起来。”说着,把钥匙交给了她。
锦秀顺从地打开箱子,看见里边摆着金光闪闪的衣裳,有带花的大红绸袄,粉红色的丝绸衬衣,彩虹一样美丽的护裙,仙女才有的头巾,珍珠镶的耳环,绣着花朵的大红鞋……
白衣少年和蛇姑娘帮她一件一件穿戴起来,真是不多不少,不大不小,就像头等的裁缝,专门照着她的身材做的。
锦秀穿戴好了,屋子四面的金壁,映照出她美丽苗条的身段,自己喜欢,白衣少年也高兴。当她对镜梳妆的时候,在镜子里看见白衣少年动情地站在身后,她忽然觉得很害羞,心里一阵甜蜜。她想,要是有这么个漂亮英俊的小伙子,做自己的丈夫该多好啊!可是,自己的丈夫却是条可怕的又细又矮的蛇,她觉得她的命太苦了,尽管打扮的跟仙女一样。可是总觉得像却少了点什么最珍贵的东西,心里感到是那样的空虚。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难过,脸上又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有燕子姑娘,喜鹊姐姐,羚羊哥哥,蚯蚓弟弟,鹿爹爹,鹤奶奶,啄木鸟表嫂,兔子表弟,大媒人蜜蜂妹妹,还有蛇子蛇孙一大群,乱嚷嚷地钻来钻去。有的爬在桌腿上,有的盘到房柱上,有的躲在箱角里,有的在门槛上……新房里闹的很起劲。可是奇怪,只见新娘,不见新郎。大家叫蜜蜂去请,蜜蜂回来诡秘的说:“新郎感到自己矮小难看,害怕伤害了锦秀姑娘的体面,躲在墙洞里不愿出来。他叫他的白衣少年代替新郎,等客人走散,他才肯露面。”众人没法,只得照蛇郎说的,推白衣少年代替新郎。
锦秀听了连连叫苦,觉得蛇郎多么体谅自己,但这种做法确实不对啊!没办法,她只得那样做。当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向客人鞠躬时,真像天生的一对儿。在敬酒时,客人们一致要求新郎和新娘对唱山歌,不唱他们都不肯喝酒。“新郎”憨厚地笑了笑,就对着新娘唱起来:
“西山坬里牡丹花,
忍辱含羞出了嫁,
凤凰飞到了鸡窝里,
难得三妹到蛇家。”
唱完,客人们拍手称好,锦秀的脸孔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众人又要求她唱。她羞涩的低着头,不肯唱,后来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刚要开口,抬头看见了炕上两床绣花红被和一对绣着“鸳鸯戏水”、“观音送子”的枕头。想到了自己的实际处境,心里不觉暗暗忧伤。她低下头,温柔凄婉地唱道:
“那日救命恩不忘,
人家疼妻俺疼郎。
自知此生多清苦,
小妹甘愿受凄凉。”
一唱完,客人为她的纯真和不幸深深感动,欢乐的气氛顿时减了不少。大家一下子都很可怜她,可还有不懂事的“弟妹”,硬逼着她再唱一支。她再也不唱了,用手帕偷偷地抹去了腮边的泪水。
还是啄木鸟表嫂心细,看到了这般情景,就猜着了锦秀姑娘的心事,她向在一旁偷偷笑的蜜蜂做了调查,就叫大家不要再闹了,对锦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锦秀姑娘,在这样欢乐的日子里,你为什么伤心呢?是不是喜欢这个代理新郎?”
锦秀急忙分辨说:“啄木鸟表嫂,咋能这样说呢?我的丈夫是蛇郎,他有恩于我,哪怕海枯石烂,我也不变心,怎能够又喜欢别人呢?但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心里空虚的厉害”。
啄木鸟听了神秘地说:“你知道白衣少年是谁吗?他就是你的蛇郎!”
锦秀睁大又惊又喜的眼睛,问道:“啄木鸟表嫂,真的是他吗!”随即又低下头,自言自语地说:“蛇,怎么能变成人呢?不会的、不会的……”
啄木鸟哈哈大笑,回过头来,大声对白衣少年说:“蛇郎表弟,再不要折磨锦秀姑娘了,还不赶快给她赔礼道歉”。
白衣少年兴奋地走上前,双手拉着温柔可爱的妻子说:“锦秀妹妹,我就是蛇郎”。说着,双手把那片蛇皮接给她。
锦秀捧着蛇皮,看着眼前站着的白衣少年,流着喜悦的泪珠说:“真的是你吗,蛇郎?可是你为什么要披上这片皮,难道是对待自己妻子的道理吗?”
蛇郎温存地说:“锦秀妹妹,你别生气,我是这里的蛇仙,已经修炼了三百多年,这张蛇皮,我披上它,一来是想试试你们姐妹的心底,二是它是我的灵魂和法宝,离了它,我就不能生存,也没有那样高的武艺。”
锦秀用衣袖拭去了腮边的喜泪,双手交还了蛇皮,她又惊又喜,只觉得幸福的暖流流遍了全身。激动得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一下子扑在了蛇郎的怀里……
从此,小夫妻俩相亲相爱,乐乐和和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
四
再说大姑娘山秀,后来找了个商人丈夫,那商人一年四季很少回家。就是回到家里,也只忙着点钱算账,理也不理她。家里虽然富得什么都有,但山秀却过着没有恩爱,没有幸福的生活,并且那个商人脾气很坏,动不动就把她打得鼻青脸肿,身上紫一块青一块的。山秀自小任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磨,一气之下,竟上吊死了。
二姑娘水秀,挑来拣去,名声很坏。以后没有人要她当媳妇了。她只得嫁给一个又穷又懒的男人。这个男人瘦的跟猴子一样,不种庄稼不种菜,只知赌钱押宝,偷鸡摸狗。后来被人家抓住,把腿打折了。睡在家里直哼哼。水秀丢下丈夫,死活不顾,又跑回娘家来了,娘把她也没办法。
冬去春来,日月如梭,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锦秀姑娘出嫁已三年了。老妈妈非常想念她。忽一日,她发现油菜花开满了山坡。就想起了锦秀临走时说的那句“油菜开花来看我”的话。于是赶快拾掇了一下,提着一笼笼杏干和鸡蛋,准备出门去看三女子。
二姑娘水秀疯火火地从屋里跑出来问:“妈,你走哪达去呀?”
老妈妈说:“我去看看你三妹妹,你就在屋里给咱好好看着家”。
水秀说:“我也要去看妹妹和妹夫”。老妈妈一再不要她去,可就是扭不过她。只得跟她一块儿,顺着油菜开花的路上走去。
整整走了五个白天,老妈妈和水秀才来到了玉皇山。蛇郎和锦秀双双出来迎接。
老妈妈指着蛇郎问:“锦秀,他是谁?”锦秀说:“妈,他……他就是你的三女婿。”说着又高兴又羞涩地看了丈夫一眼。于是把蛇郎是蛇仙的事告诉了娘和姐。
蛇郎急忙上前,向岳母问好请安。夫妻二人又向二姐问了好,水秀一时又羞又愧,很不自在。当问起大姐时,锦秀和蛇郎对她的不幸深深同情。
蛇郎搀扶着老岳母,锦秀拉着二姐姐。进门时,锦秀问:“妈妈,你和二姐走金门槛,还是走银门槛?”
老妈妈说:“好女儿,妈连个木门槛都走不起,还走什么金银门槛。”三姑娘和蛇郎就引老人和二姐从银门槛走了进去。
进了门,锦秀又问:“妈妈,你和二姐坐金炕还是银炕?”
老妈妈说:“好女儿,妈连个土炕都坐不起,还坐什么金炕银炕。”
三姑娘就叫妈妈和姐姐坐到金炕上。
老妈妈看见这金碧辉煌的屋子,觉得三女儿的日子过得好。加之蛇郎既有礼貌,又很热情,想着法儿招待她。她老人心里不提多高兴了。
水秀呢,打她一到这里来就眼热起来,心想当初不该不答应做蛇郎的妻子。真把她能后悔死,它又羡慕又嫉妒。就死皮赖脸地缠着不走。末了,提出要给妹夫和妹妹当丫头,被老妈妈痛骂了一顿,说她真不害臊,简直没有一点脸皮子。往回走时,尽管蛇郎和锦秀给她送了许多金银珠宝、珍贵衣服,叫她回去好好伺候二姐夫,好好过日子。但她还不满足,她眼热这里的参天柏树,眼热这里的玉门银窗,更眼热这个漂亮英俊的妹夫,她越眼热越后悔,越后悔越眼热。走了很远了,还一步一回头,望个没够。没提防脚底下突然一滑,把她摔下了万丈深渊,落在半崖里的椿树上,上不来下不去。微弱的声音里一直“后悔……后悔……”地念叨着,当蛇郎和锦秀知道后,连忙赶来搭救时,她已经死了。
后来,这儿多了一种鸟不像鸟,猫不像猫的东西,人们管它叫猫头鹰,夜夜出来,“后悔……后悔……”地叫着。据说它就是二姑娘水秀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