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不能决定一切
这天早晨,皮皮起床去放鸭,把鸭赶进一口池塘里,就把竹竿一扔,独自去了镇上。口袋里还有过去准备上网吧存下的十几元钱,他掏出来买了一张票,搭车进了城里。
皮皮走进原来家住的那个小区广场。几个孩子正在草坪上踢足球,那个大哥哥也在里面。皮皮过去在这里踢过很多次球,现在他的脚直痒痒,他朝那群踢球的孩子们“嗨”了一声,可孩子们只顾踢球,竟没有人理他。只有一个身着酱色夹克、脚穿白球鞋的男孩朝他看过来。皮皮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了,他就是亮亮。
亮亮朝他走了过来。皮皮把亮亮上下打量了一下,心里酸酸的:“嚯!挺神气呀!”
亮亮也不示弱:“怎么,只许你过去神气,就不许我现在也神气一回?”
皮皮说:“你有什么了不起,你现在穿的这身衣服和这双鞋都是我的!”
亮亮说:“过去是你的,现在是我的!这些东西都是爸爸买给他的儿子的。我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
皮皮轻蔑地说:“不就是因为那个破DNA嘛!”
亮亮说:“DNA怎么啦?它能说明什么是真正的血缘关系!”
皮皮说:“DNA能决定你的现在,难道还能决定你将来?”
亮亮说:“将来爸爸也只会认我,不会认你!”
皮皮没话说了,他有一种无比的失落感:是的,爸爸不会认自己了,他把自己过去喜欢的衣服和鞋子都给了亮亮了。那我还回来干什么呢?
四、“DNA不能决定自己的一切!”
皮皮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一转身,蔫蔫地往回走。
走到公共汽车站,想上车,口袋里没有了钱。正着急呢,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抬头一看,是乡下的爸爸。乡下的爸爸说,吃早饭的时候,不见了皮皮,四处没找见,就估摸着皮皮是上城里来了,于是他就赶紧搭车赶了过来。皮皮心情不好,什么话也没说,就跟着乡下的爸爸搭车回了乡下的家。
乡下的爸爸知道皮皮的心思,也给他讲了个故事。
三十多年前,这个乡里也有两个半大的男孩在一个学校读书。一个家庭环境好的男孩玩性大,不好好学习,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就留在乡里靠体力种地养活全家,日子过得紧巴巴。
另一个家庭环境不好的男孩,知道自己上学不容易,就发奋学习,成绩在班上总是第一第二名。后来他考上大学。毕业后,他先进了机关,后又下海做生意。由于他有文化,脑子活,又肯吃苦,因此无论当干部还是做生意,都干得很好,现在成了千万富翁。
讲到这里,乡下爸爸告诉皮皮,那个贪玩的孩子,就是他自己,那个勤奋好学的孩子,就是皮皮在城里的爸爸。他对皮皮说:“同样是农村的孩子,为什么后来不一样呢,那是因为他们的奋斗精神不一样。DNA不能决定自己的一切,决定自己一切的,只能是自己!”
皮皮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开始接受这个现实,把自己当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孩子了。吃喝再也不挑剔,干活也不偷懒。只是心里藏着一个愿望,一直没敢跟爸爸说。
这天晚上爸爸却主动问起他来:“皮皮,暑假结束后,你想到哪里上学啊?”
皮皮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还想到城里原来的那个学校去上学!”
爸爸笑了,说是早就猜透了皮皮的心思,一定要满足他的愿望!皮皮担心家里没钱,爸爸说一切都计划好了。他准备明天就去天峰山当挑夫,每天多跑两趟,一天赚一两百块现钱不成问题。离皮皮上学还有将近一个月,能赚好几千呢。用这些钱就可以为皮皮在城里租一间房子,加上吃喝和学习开支,也都不成问题。然后让妈妈去城里打工,和皮皮住在一起,照顾皮皮的生活。
爸爸妈妈的计划,让皮皮好感动,他真正喜欢上乡里的爸爸妈妈了。
第二天天没亮,爸爸就扛上扁担到天峰山当挑夫去了。
天峰山离家有五六里地。现在是旅游的旺季,每天上山的游客很多,因此需要往山上运送的货物也很多。爸爸就是靠一根扁担和两个肩膀,把这些货物从山下挑到山上。每天爸爸都要干到掌灯时分才回家。皮皮知道爸爸很累,爸爸一进屋,他就端上盛着热水的盆子,送到爸爸的面前。爸爸洗完脸泡好脚后,总要得意地说上一句:“今天又赚了两百块钱!”然后就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让妈妈收起来。
转眼,暑假就要结束了。皮皮去城里上学的钱也攒得差不多了,爸爸已经托人在城里租下了房子。没想到天不长眼,大祸突降。这天下午,爸爸身上绑着夹板,被几个人从天峰山下抬了回来。他在挑货上山时,由于连日疲劳,腿软打滑,一下子从上山的台阶上摔了下来,把左腿、左胳臂都摔断了。
皮皮一直守在爸爸的床边。爸爸一定很痛,可一声也不吭,只是不断地叹气。皮皮知道爸爸一定是在为自己上学的事发愁。爸爸伤成这样,妈妈就得在家护理爸爸,就不可能让皮皮一个人去城里上学了。皮皮现在已经是懂事的孩子了,知道要为爸妈分忧,于是他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不去城里上学了,就在离家近些的乡村中学上学,早晚在家里还能照顾爸爸。他把这个决定告诉了爸爸,爸爸却坚决反对。皮皮见说服不了爸爸,也就不再吭声,心里却拿定了一个主意:到时候,我就是坚决不去,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五、“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亲爸”
这天夜里,皮皮听隔壁房里爸爸妈妈嘀嘀咕咕说到大半夜,好像是在商量他到城里上学的事。第二天一早,妈妈就把皮皮喊起来,要他在家照顾爸爸,她要去城里办点事。
快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回来了。她把皮皮支到外边,又跟爸爸在房间里嘀咕了好半天,然后又把皮皮叫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爸爸开口了:“皮皮,马上就要开学了,我们应该把真实情况告诉你了:你的亲爸妈还是城里的爸妈,过去他们给你讲的故事是编的,去医院抽血,也只是进行一般的化验,并不是做什么DNA鉴定。”
接着,爸爸就告诉皮皮,这么做是因为皮皮过去太贪玩了,整天迷恋打游戏机,没有心思学习,城里的爸妈怎么也管不住。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们才想起要把皮皮送到农村来吃点苦,打消他的优越感。正好这时他自己也在为亮亮着急,亮亮认为乡里的孩子将来没有出息,有点自暴自弃,也需要有一个从乡里出去,到城里干出事业的人来教育他。于是,两个爸爸一商量,就决定让两个孩子在暑假期间进行互换锻炼。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皮皮应该回到爸妈的身边,去城里上学了。
皮皮眼睛瞪得老大:原来这一切真的是他们设的一个局呀!当初他做梦都希望这是真的,而现在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左右为难了:回城里,实在舍不得离开乡里爸妈;不回去,他是城里爸妈的亲儿子,哎,这个讨厌的DNA啊!
第二天上午,城里的爸爸带着亮亮来到了乡里,说是要接皮皮回城里上学。皮皮生气地把头一偏,故意不理他。
亮亮走到床边,扑到乡里爸爸的身上哭了起来:“爸爸,你怎么伤成这样,疼吗?”乡里爸爸帮亮亮擦着眼泪,笑着说:“傻孩子,爸爸没事!”接着又把皮皮叫到跟前,说,“我和你们城里的爸妈决定,把你俩都放在城里爸妈那里,你们要像亲兄弟一样,互相帮助,好好上学,听城里爸妈的话!”
两个孩子“哇”的一声都哭了起来,双双跪倒在乡里爸爸的床前:“爸爸,我们听你的话,给你争气!”
乡里的爸爸又说:“孩子,你们不在我的身边,我和妈妈会时刻想着你们的。放暑假、寒假的时候,想回来玩,就一起回来,这里也是你们的家!”
两个孩子点点头,动情地喊道:“爸,你永远都是我们的亲爸!”
皮皮跟着城里的爸爸和亮亮回到了城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搞清了这件事情的真相——一天,皮皮找东西,突然在爸爸的抽屉里发现一张医院的化验报告单,那上面写着,皮皮和乡里爸爸父子关系的概率为99%。后来他问亮亮知不知道这件事,亮亮支支吾吾说,早就知道,是爸妈不让讲。乡里爸爸受伤后,皮皮进城上学遇到了困难,为此,乡里妈妈专门来城里一趟,把实情一说,城里的爸妈就决定把皮皮接回家里。为了不刺伤皮皮的幼小心灵,就说过去做的DNA化验是假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皮皮经历过这些事情后,反而更加懂事了。他记住了乡里爸爸的话:DNA不能决定自己的一切,决定自己一切的,只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