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借据
郎中替她把了脉,连忙扎了几针,她才慢慢苏醒了。郎中拿出纸笔,开了一张药方,而王啸天接过来一看,却傻了眼,为啥?因为上面药物的价格不菲,大概要花十块大洋,可他每天的津贴只有几分钱,仅够勉强维持生活。
郎中知道情况后,二话没说,不仅没要诊治费,还拿出十块大洋给王啸天。王啸天很感动,连忙写好借据,还说日后会双倍奉还。郎中只是笑了笑,就走了。后来王啸天才知道,那钱是郎中家的全部积蓄。
第二天,王啸天悄悄去镇上买回了药,妻子的病情得到稳定,孩子有了母乳,也安全了。
“你应该猜到,那孩子就是我,郎中是你爷爷。”老人嘘了口气,“后来解放了,父亲当了干部,我上了大学。家父很想找到你们,可事隔多年,他忘了你家的地址了,只好在报上登出寻人启事,却没有半点消息。”
“那时乡下没报纸,爷爷去世得也早,他临终前没有提起这事,我是在遗物中才找到那张借据的。”想起爷爷,陈宇有些惭愧。
“原来是这样!”
老人起身,抬头望着窗户:“家父过世前,曾握着我的手说:‘孩子,红军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有机会你一定要报答陈大伯,否则我会死不瞑目。’”
“我一次性付给你50万,怎么样?”老人拿出一张支票,“我虽没什么成就,但有个资产过亿的公司,幾十万块还拿得出来。”
“什么?这……这个……”陈宇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带我到乡下去看看,我想给陈大伯立块碑,还要在你们村建一所‘红军小学’。”
夫妇俩听了,好像置身梦中,脸上火辣辣的。
两个月后,陈家寨“红军小学”正式落成,陈宇的孩子高兴地上学去了,夫妇俩还开了家商店,生意很红火。
四年后,陈宇的孩子大学毕业要出国留学了。这天,陈宇刚打开信箱取报纸时,忽见一封挂号信,落款是“天雄实业集团”。他打开信,上面写着:
陈宇贤侄:
见字如晤!近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想向你说明一件事,否则我会因隐瞒事实而心存不安。
我并非王啸天的儿子。家父叫周世雄,是三十九连的副连长。家父与王伯伯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本都可以出国深造,但他们不忘本,没有忘记灾难深重的国家,毅然投身了革命。
在陈家寨时,红军同敌人交上了火。王伯母刚分娩,本应先随大部队转移,可她与大伯夫妻情深,她怎么也不愿在丈夫最危險时离他而去。王伯伯无奈,只好带她突围。
大部队撤走后,为了牵制敌军,王伯伯与家父商定:分散部队。东开一枪,西放一炮,冒充大部队与敌人开火。为避免村民伤亡。他们远离村子后才真正开火。
敌军果真以为碰到了红军主力,调动了一个加强师的兵力,还有十几架飞机参战。王伯伯把部队移动到一个隐蔽的山头处,与敌人打起了游击。
敌人愤怒了,立马动用了飞机狂轰滥炸,几乎把山头夷为平地。待战斗平息,敌人才发现上了当,骂骂咧咧地去追大部队去了。
家父醒来时,自己被一个庞大的身躯压在下面。他起身揉揉眼睛,眼前的场景让他差点哭了:战友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头没了,有的心脏和肠子流了出来,有的烧成了焦炭……他突然发现那个庞大的身躯竟然是连长,他探探鼻息,发现还有点温热,便使劲推他。
王伯伯微微睁开眼,嘴唇张动了几下:“周……周老弟,我快不行了,你……你嫂子在哪儿?”
家父环顾了一下四周,可哪里有嫂子的影子?突然,他猛地发现连长的背上贴着一块人形的焦炭,体形好像是个女人……他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说:“大哥,嫂子就在你背上。她没有离开你啊……”
“很好,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了。”王伯伯气息很微弱,“老弟,以后有机会,你替我还给陈良汉大哥二十块大洋,否则我死都不会安心的。我们红军有一条铁的纪律,就……就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说完,他再也没有醒来。
六十年后,家父躺在病床上。用同样的声音说:“孩子,做人千万不能忘本,记住,三十九连的战士个个都是你的父亲!”
周业成随笔
陈宇看完,眼睛湿湿的。他打开报纸,猛然出现“天雄集团总裁周业成昨日病逝”的消息。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他要马上告诉孩子:做人千万不能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