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囊
周卦吹了个口哨,却见方家门外,突然蹿进一条凶狗来。方休正要开打,却见那狗见了周卦,摇头乞怜,乖乖地趴在他的脚边。
周卦主动招认:“方捕头,此狗乃我所养,是今日伤了那贼人的狗。”方休恍然大悟:“是今日伤了霍七爷的凶狗,这当中有何隐情,请速速讲来。”
周卦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也不怕方休知道,遂一五一十地道出一桩三年前的事来。
成都新津,周家有个酒楼,当家掌柜,正是周卦的父亲。周家的酒楼在当地首屈一指,关键在酒香,酒香的秘诀,却是周家的一件酿酒奇物——酒囊,缩小可握于掌中,见风则疯长,可扩充成一个布袋。当酒曲放入酒囊发酵,酿出来的酒有种独特的香,所以周家的酒一直吸引酒客。
而姓霍的,只是周家的一个账房先生,竟也偷偷学会了周家酒囊的秘法,因账目出入有问题,被周家指责改正后,心生不服,便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了酒囊,然后一把火烧了酒楼,可怜周卦的父亲,没能逃出来。幸好周卦那晚并不在酒楼过夜,这才躲过一劫。
这三年来,周卦感同身受,一切祸端,皆因酒而起,周家有兴酒的奇物酒囊,也有劝人化酒的秘方。周卦便起了劝人戒酒的念头,于是背着化酒,踏上了寻仇之路。
直至来到福州府的这家抱坛酒楼,他葫芦里的酒虫才又动了起来。原来,酒囊会吸引酒虫,在一些弃置不用的酒窖中,因年代久远,由酒糟中氤氲的酒气催生而成的窠虫,便为酒虫,却也是酿出良酒的引物。
方休大吃一惊,那上次喝了化酒后,吐出的污秽中,竟也有酒虫?周卦却笑道,那只是他做的噱头,从酒葫芦里倒出的,并非是他肚中之物,只是骗人的把戏。
周卦放出他的狗,咬了霍七爷,就是要让霍七爷受点伤。而在抱坛酒楼外,故意一脚绊倒醉意蒙眬的方捕头,则是有求于方捕头,行使官衙拘捕权,一旦霍七爷人赃俱获,便一举抓住原凶。
端午的出酒量太大,好酒奇缺,不出二日,霍七爷果然取出酒囊,出了酒楼。周卦轻装上阵,方捕头一身黑衣,二人紧紧尾随在霍七爷的后面。霍七爷拖着伤腿,行动慢了许多,朝着鼓山方向悄然行进。
约半个时辰的路途,已走入荒无人烟的鼓山脚下,只见一排苍榕,遮住树下的几处断壁和残缺的瓦缸,证实这儿先前必是有作坊存在。
霍七爷从袖中抖出那件酒囊,在风中吹成了一口布袋,他顺着墙根,找到了一个盗洞,竟然像引蟋蟀一样,把酒囊的口,对着那个从地底通向地面的出口。不到一刻钟,就听那酒囊呼呼作响,那洞口不断地爬出一条一条的虫子。
待霍七爷集了上百条虫子后,便收紧了酒囊口,正想打道回府,冷不防,他面前出现二人。
“七爷,料不到你也有不光彩的过去。”方休握着捕快刀,走了过去。
霍七爷并不吃惊:“方捕头怎么有兴致,陪那走街窜巷的闲汉?”方休指着怒目而视的周卦,道:“七爷不认得此人吗?”
霍七爷笑道:“方捕头,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认识这闲汉?”
只听那周卦骂道:“霍贼,你杀人放火,盗取我周家酒囊,还敢抵赖吗?”周卦往脖颈上一揭,就揭下一张面具来,露出清秀的脸庞,他提着面皮说,“霍贼,看清楚这张脸,你还敢说不认得吗?”
霍七爷原本以为,周家一脉在大火中已绝了种,料不到周卦竟躲过一劫,如今竟索命到了眼前,不禁吓得手一软,那酒囊也落了地。他想逃脱,却因腿伤无处可逃,便等着方休押着他上衙门投案了。
周卦寻回周家的酒囊,方休却有一处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这儿会有酒虫呢?
周卦探了一圈后,为方休解了迷惑,原来鼓山脚下,不知哪个朝代,在此地底下曾建过一个酿酒的酒窖,长年累月的酿造,酒窖已积累厚厚的酒垢,后虽荒弃不用,但掩埋在地底下的窖池,却仍能滋生出酒窠虫来。
方休押走霍七爷,问周卦打算如何处置酒囊,周卦无奈地道:“成也酒囊,败也酒囊,有了化酒,酒囊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