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大道理 七果小故事

蚕食

  死亡并非难事,恰恰相反,它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车祸、事故、天灾、事件……甚至是走过马路边上,都可能被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砸中身亡,因此,我们无法预测自身的死亡,也同样无法控制我们身边的人不去死亡。

  所以,死亡于我门并不是多么恐怖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没经历过周遭人的死亡,某种意义上说,正是那种近在咫尺的死亡才让活着的人更加努力,更珍惜生命。

  然而,真的是如此吗?

  真的死于意外吗?

  真的如我们认为的不可控制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死亡已被注定,只是我们愚蠢的未曾察觉——

  我生活在一个满是灰尘的城市,这里到处都是昏暗的,晴天里看不见天空的颜色,阴天里更是连行人都变得无比模糊,我经常有种错觉,我正在被这座城市慢慢的蚕食,城市挪动着它那蚕蛹般的巨硕身体,将我,将所有人,一点点的吞入腹中。

  大学毕业以后,我断然回绝了父母让我回老家就业的要求,而选择留在上学的城市里继续生活,比起人在异乡的孤独,我更害怕父母在身边的全面监控,这座城市虽然肮脏,但是也足够自由。

  我就职于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领着一份不多不少的薪水,像一个不好不坏的人一样生活,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平凡简单,亦如我给别人的印象,更贴切的讲,大多数人对我都没什么印象,没错,我就是那种毫无存在感的人,所有同事都看着你眼熟却始终叫不出你的名字,所有上司都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存在却好事坏事都想不到你头上,所有邻居朋友见面都会对你相视一笑却永远不会把你放在心上,我彻底沦为平庸的一员,大概这一生都不会有大风大浪。

  然而,夜晚却是如此难熬。自己一个人待在租来的公寓里,每当深夜降临,四周充满着绝望和冷漠,没有声音,没有气息,一分一秒都显得漫无止境,我喜欢把室内的灯全部打开,让刺眼的光亮扎痛神经,黑暗无处躲藏,但还是会有片刻的胆怯,坐在电脑前,时不时的回头张望,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只是,如果不回头,我便会感到恐惧,无来由的恐惧。

  “在吗?”qq莫名的闪了起来。

  我疑惑的点开,是一个好友邀请,我仔细的查看了对方的头像和信息,并不是我认识的人。

  不会是哪里的小姐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随手点了同意添加。

  “在吗?”对话框很快就冒了出来,看头像应该是个女的。

  “在,你是?”我很快的回复。

  “能陪我聊聊吗?”

  果然是小姐!我鄙夷的笑了笑,手指继续敲打着键盘,“好啊,聊什么?”
  “你别误会,我不是做那种事的。”

  “哪种事啊?”我发了一个贱笑的表情。

  对方似乎略有停顿,过了几分钟,对方发来一张图片——

  点开的一瞬间,我的喉咙里下意识的发出叫声,那是一张割腕的照片,血红的刀口自左上角到右下角,横穿整张照片,白色的肌肤已被染红,割开的肉翻了出来,触目惊心。

  “现在愿意跟我聊聊了吗?”对方再次发来消息。

  我感觉自己的双手有些颤抖,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下的状况,“好的,你说吧。”

  “你看见了,我现在割腕了,不想活了……”

  “为什么?”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感觉全身充血。

  “没有为什么,大家为什么都认为一定需要理由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疑惑起来。

  “生命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每个人自己的啊,既然是自己的,我也可以不要啊,就像是小时候玩的玩具,或者上学时的书包,再或者我们所用的各种东西,如果不想要了,难道就不能丢弃吗?一定需要理由吗?难道你扔掉那些东西的时候都有理有据吗?你认为呢?不能扔掉吗??”

  我感到对方的情绪似乎起了微小的波澜,而这个问题,说实话,我也回答不上来,没错,生命是每个人自己的东西,如果不想要了,大概也不是非得有个理由吧,思及此,我也变得矛盾起来,这个半夜而来的陌生人,用鲜血淋漓的照片开启我们的对话,难道只是想在弥留之际找个人申诉自己的主张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也许……也许你说得对。”我无言以对。

  “呵呵,你这么快就放弃劝阻我了是吗?还是说,其实你的内心也是认同的,你想过去死吗?”

  我想过去死吗?这个问题太突然,我恍惚的盯着眼前的屏幕,想过吧,任何人都想过吧,在某一瞬间,有过一闪而过的念头,不再继续,不想继续,然后就这样死去。

  “也许……想过吧。”

  “对吧,没人没有过这样的念头,大家都只是在装装样子而已,装的自己好像多么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其实还不是都一样,你说对吗?”

  “也不都是吧,”我慌乱起来,“我觉得的确有人愿意活着,生命对他们来说是无比珍贵的,就算像你说的,生命就算是物品,也会有人一辈子都不愿意扔掉,你看,的确有人会一辈子珍藏某些东西。”

  “呵呵,所以呢?你是想说,生命还算是有价值的,只是因人而异?”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以这样说吗?我只好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你有家人吗?”对方再次抛出毫无头绪的问题。

  “有,不过我们不住在一起。”

  “你说的是父母吧,那,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我想也是,像你这样的人,没有几个女孩子会喜欢你的。”对方冷不丁的给我一击。

  我感到有些愤怒,被一个才认识十几分钟的人这样说,就算是事实,也会感到不舒服。

  “也不是。”为了那丁点的自尊,我立刻否认了对方的话。

  “那又是什么呢?没人喜欢就是没人喜欢,用不着装的好像很受欢迎。”

  “你什么意思?”我有些烦躁。

  “哈哈,看吧,我说中了你的软肋,于是,你生气了!”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我还是感受到了讽刺和讥笑,这让我想立刻结束对话。

  “怎么?不想跟我聊天了吧?”对方再次发来消息。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戳中,让我察觉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于是,我决定反击,“你的血还没流完吗?”

  “我都忘记自己快死了……”对方稍有停顿。

  “你根本没有割腕吧,已经跟我聊了这么久,更何况割腕是没办法打字的吧?”

  “呵呵,你是想缓解自己的罪恶感吗?说我骗你会让你觉得有理有据吗?”

  “我哪里来的罪恶感!”我辩解道。

  “如果我快死了,你就要为我的死负责,如果我欺骗了你,那么责任就在我。”

  烦躁的情绪再次涌出,我狠狠的摔了一下键盘,理智告诉我不能再继续聊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没有再给对方回复,而对方也没有继续骚扰我,我盯着屏幕好久,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愤怒。

  半个多小时过去,快凌晨一点了,我打算关掉电脑好好睡一下。

  “叮叮——”qq头像再次闪烁起来。

  我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一种不祥的感觉让我有些害怕,我回顾房间一圈,仿佛确认一样的检查了窗户、房门和卫生间,最后,我还是坐回了电脑前,点开qq。

  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脸色苍白但非常美丽的女孩,看样子只有20岁左右,她瞪着异常大的双眼盯着我笑,然后抬起左手,血已经流的到处都是,桌子上,键盘上,衣服上,哪里都是血迹斑斑。

  “你看吧,我没骗你……”女孩开口说话,“你相信吗?我是为了你而死的,一开始只是想开个玩笑,但是现在,我就是想为了不欺骗你,我死了,为你而死,控制一个人的生命,是不是很有趣呢?”

  我‘噔’的从椅子上跳起,什么意思?为我而死?明明是你自己想死!

  视频还在继续——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惹上麻烦,我会删除这个视频,也会删除我们之间的记录,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你懂吗?我虽然为你而死,但是,却根本不会有人了解,你杀了我,却不用承担任何罪过!”

  ‘啪’视频突然在这里结束,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浑身发抖,她是什么意思?她究竟在做什么?!!

  恐惧——巨大的恐惧让我喘不过气,我再次环顾四周,再次里里外外的检查房子的各处,窗户、房门、卫生间、衣柜、写字台……为什么?为什么会这般恐惧,有人在盯着我!那个女孩在盯着我!

  ‘21岁少女深夜割腕,自杀原因尚不清楚——’

  我一夜未眠,终于在早上六点看到了这条新闻,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在点开网页的瞬间被摧毁一空,我知道,那个女孩真的死了,真的为我而死了……

  一个人为了你而死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是自责?是悲伤?还是——像我一样,异常兴奋呢?

  夜,无比深邃,自那天起,我便不再喜欢光亮,我终于明白夜晚才是归处,才是灵魂真正渴望的地方。

  我开始寻觅下一个猎物,在那些所谓的情感社区和论坛里,到处都有着躁动不安的灵魂,只要他们留下只言片语的信息,我就会牢牢抓住,直到他们为我而死亡。

  “你好,在吗?”

  “你谁啊?”对方似乎是个热爱摇滚的朋克少女,我在一个朋克的论坛里找到了她。

  “你不认识我。”我诚实的回答。

  “那你加我个屁!有病!”

  “能跟我聊聊吗?”

  “想约?你哪的?开个价吧!”

  我讪讪一笑,这年头的女孩子真是开放,“只是想跟你聊聊,没有别的意思。”

  “屁啦,没钱吧你!”

  “你就那么爱钱?你缺钱吗?”

  “废话,姐姐我就是爱钱,你管得着吗?你能给就给,给不了快滚,我没工夫跟你扯!”对方开始不耐烦起来。

  “把你的账号给我吧。”我爽快的答应。

  对方将信将疑的发来了她的网络账号,我随即打了200元。

  “你来真的?”对方感到不可思议。

  “现在可以跟我聊聊了吧。”

  “时间不能太长!一小时一百,超时另加费。”

  “你还未成年吧?没去上学?”我感觉出对方的慌张,这慌张正是我想要的。

  “要你管!”

  “你父母呢?大概早就不管你了吧,或者像丢东西一样把你扔掉了!”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我知道我戳中了要害。

  “你丫有病吧!闭嘴!”

  “呵呵,所以你辍学了,现在靠男人养着,但还是有上顿没下顿。”

  “没有!我男朋友对我很好!你放屁!”

  “对你好却没钱,算不上好吧!”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对方彻底慌了阵脚,她开始怀疑我是否从一开始就认识她。

  我不禁笑出了声,只要略微的查看她每天发的帖子,就大概能够猜到她的生活状态,这样的女孩子多半同父母关系恶劣,而且容易被男人骗,只有她自己觉得隐藏的很好,真是可笑之极!

  我淡淡的回复,“父母不要你,男朋友也不要你,你说,这世界上有人需要你吗?”

  “你究竟什意思?”对方口气比之前软了许多,我知道,她正在一点点破碎。

  “我只是在说事实而已。”

  “这跟你没有关系吧?”

  “当然,我只是友善的提醒你,其实谁都不需要你。”

  “你放屁!!”对方再次被激怒。

  “哦?那你说说,你的价值在哪里?”我嗤笑道。

  “我男朋友很爱我。他说他需要我。”

  “他需要的是你的身体,还是你呢?”

  “是我!”

  “你明明知道不是。”我肯定的答道。

  对方再次停顿了许久,“我哥们都喜欢我!”

  “然后呢,没有了你,难道他们就不再玩了吗?不,没有了你,他们依旧过得很好,说不定比现在还好。”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对方开始着急起来。

  “你明明知道是,没人真的需要你,你只不过在骗自己。”

  “我把钱退给你吧,我不想聊了。”

  “呵呵,因为我说中了你的要害。”

  “钱我按照原路给你退回了,真的,放过我吧。”对方有些哀求。

  “真是抱歉,我没想到要伤害你。”糖和鞭子共用才能达到效果。

  “没关系……”

  “你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女孩,她跟你很像。”

  “是什么样的女孩?”

  “不被需要的女孩。”

  “然后呢,她怎样了?”

  “她自杀了,然后完成了她的心愿。”

  “心愿?什么心愿?”

  “她的死被所有人关注,她的父母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她的男友哭得稀里哗啦,这就是她的心愿。”

  “可是,这代价是不是太大?”

  “死其实很简单,也没有那么难,那个女孩死的很安详,很幸福。”

  我知道对方开始动摇了,被关注这件事对这样的女孩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真的吗?真的吗……”

  “你现在在网吧吗?”

  “对”

  我的笑容更深了,网吧再好不过,所有的记录都会在关机的瞬间灰飞烟灭。

  “已经两个小时了,我该下线了。祝你好运!”说完,我便直接登出,留下那女孩自己慢慢的、慢慢的消化这瓶致命的毒药——

  死亡是一种□□,一旦根植在人的心中就很难被拔除,它会让人变得无比脆弱、无比压抑,它会让整个世界拢上灰暗的颜色,我种下了这毒,然后等待着一个微小的契机,这个契机可以是任何事情,一次争吵或者一次伤心,一次拒绝或者一次背叛,所有的可能都足以推开瓶盖,让□□彻底的渗入全身,那个时候,便是死神降临之时。

  “在吗?”一周之后,那个女孩再次联系我。

  “在。”

  “你说得对,没人需要我。”

  “怎么了?”

  “他背叛了我,跟我的朋友上床。”

  我没有回复。

  “没错,他爱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身体,身体玩腻了,就去找别人,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一样?”

  “我无法回答你。”

  “你很诚实,我啊,太累了,但是又恨得要死,只有这一种方法了,对吗?像你说的那个女孩一样。”

  “那是你的选择。”

  “对啊,我只有这一种选择了……谢谢你陪我聊天,再见了……”

  之后,对方的头像变黑,我知道她去做她该做的事情了……

  第二天清晨,女孩的死讯出现在新闻网站上,虽然被挡住双眼,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跟我聊天的女孩,这一切,是不是开始变得有趣了呢?

  工作,每天重复着的工作。

  我究竟为了什么而工作,我又为什么无法停止工作?

  是为了活着吗?

  仅仅是为了活着吗?

  如果只是为了生活,那我大可不必如此辛劳,我可以像乞丐一样悠闲的生活,如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那我现在的生活又算是什么呢?哪怕再努力个几十年,我也不会有更好的生活,那么,我究竟为了什么而工作?

  为了金钱?什么是金钱?名为国家的集团按照自己的方式印出一张又一张的纸币,将其命名为金钱,它把这些纸发给它的臣民,然后让他们为了这张纸而付出辛劳和生命,人们为了这纸挣得头破血流,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掉入国家的陷阱。

  为了名誉?什么是名誉?别人的羡慕大都带着妒意,没有谁真心祝福那些幸福的人,恰恰相反,人们最喜欢当‘事后诸葛亮’,‘痛苦是你自找的,我早就说不会有好下场……’,人们带着恨和怨排拒着别人的名誉,那就是名誉的真相,事实是,有谁会在意真正的你?

  为了你最爱的人?他们又是指谁?你确定你真的爱他们吗?你真的从始至终的爱着他们吗?有没有过某一个时刻,你其实想摆脱,如果可以杀人于无形,你是不是会最先杀了那些所谓的,你最爱的人呢?

  那么,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工作呢?

  那女孩对我说,她并不是喜欢工作,而是喜欢人群,因为人群在工作,所以她才选择工作。

  我问她,“是因为害怕孤独吗?”

  “不,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人群,并不是喜欢热闹,也并不是害怕孤独。”她用手扬了下头发,浮起淡淡的芳香。

  她甜甜的对着我笑,“你呢?为什么工作?我看你整天都不大理睬人的样子,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我的心微微的颤抖,“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学着跟别人一样的生活。”

  “哈哈,你的想法真古怪,不过也很有趣。”她的嘴角张得更开,露出洁白的牙齿,让我的心跳不断加速。

  “走吧,工作时间可不能偷懒哦!”她回头,冲我狡黠的眨眨眼睛,仿佛一个调皮的洋娃娃。

  为了人群吗?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思绪变得七零八碎——

  她叫宋洁,就同她的名字一样,简简单单,纯纯粹粹,对我来说,她是唯一一个在公司同我搭话又能准确的叫出我的名字的人,她很漂亮,不单单我这么认为,公司里有很多男同事都喜欢对她大献殷勤,她总是淡淡的微笑,礼貌的保持着和所有异性的距离,这也使她在同性圈里有着很好的人缘。

  这样的一个女孩,竟然愿意跟我搭话,就算只是因为她的好心肠,我也真的感激不尽,甚至从心底升出从未有过的情愫,我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但只要是有关于她的,就算是南柯一梦,也真的无比美好。

  “下班以后,能陪我一会儿吗?”这天,她怯怯的经过我桌前,俯下头低喃。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

  她立刻挺起腰,边笑边对我说谢谢,然后,转身离去。

  接下来,我根本无心工作,心神不宁起来,她为何找我?公司里这么多优秀的男同事,为什么会是我?她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呢?会是什么呢?难道她也喜欢我?

  不不——我赶忙打掉心中这荒唐的念头,怎么可能?她一定是有什么困难需要人帮助,找我既够低调,也不会有人察觉。

  我就这样恍恍惚惚的挨到下班,所有同事都走尽了,也没看到她的身影,我突然意识到,她不会是只跟我开了个玩笑吧?

  心中顿时有些憋气,但也怪自己自作多情,刚要离开,就听见她的声音。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今天事情比较多,我刚刚才忙完。”她有些惊慌的皱着眉,看起来却十分可爱。

  “啊,没关系,我也是。”

  “那——我们走吧,这附近有家日式的居酒屋,听说不错,我们就去那里吧!”

  我点点头,像个小跟班似的,默默跟在她身后。

  我们点了两杯扎啤,和几样日式小菜。

  “我是不是很唐突?突然莫名其妙的找你出来,耽误你时间。”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疲倦,同以往在公司阳光灿烂的面貌截然不同,这样的她更让怜惜。

  我赶忙摇头,说实话,被这样约出来让我激动不已,紧张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只是太累了,一个人很辛苦,所以想找个可靠的人聊聊,虽然平时和你交流不多,但就是觉得你比较可以信赖。”

  我的脑袋嗡嗡的乱作一团,是该安慰她吧?可是如何安慰?她究竟遇到了什么状况?……想说的话太多,我反而一句都将不出来,只得傻傻的继续点头。

  ‘噗——’她突然笑出声来,“你太紧张了,我又不是怪兽,你不用吓成这个样子吧?”

  “不是!那个——我可能是有些紧张吧。”我的样子一定很囧,真想躲到桌子下面。

  她转过头,双眼失去了焦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时间突然在此刻停了下来,我们之间再无交流。

  “今天真的谢谢你,可以陪我出来坐坐。”她露出忧伤的笑容冲我挥挥手,以示告别。

  我点点头,“明天见!”然后,目送她离去的背影。

  43分50秒,她一句话都没说,我看着手表,心中不知为何升出一股烦躁,这烦躁让我觉得异常不适,仿佛吃进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进,难受的要死!

  之后,宋洁经常约我出去,但我们基本没有任何交流,大多的时候,都是她静静的发呆,我木木的看着她发呆——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周,换作别人可能早就放弃了,可我却觉得这样的生活比之前有趣很多,比起整日陪那些无聊的网友聊天,与宋洁见面反而让我的生活平添了几分乐趣,当然,我想得到的远不止这些,怎么说呢?宋洁让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求知欲,她是一个相当令人困惑的女人!

  甚至,在某些时刻,她让我想起了那个在我面前死掉的女人,她们在某些地方会有微妙的重叠,是什么呢?是什么让她们看起来如此相似?

  夜晚依旧美妙而漫长,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刺目的光亮,照映在我的脸上,就算不看我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的苍白,像个饥饿的人一样苍白,我的灵魂和肠胃,都在疯狂的寻觅食物,它们太饿了,饿得快失去人形了。

  “在吗?”一个陌生的qq闪动。

  我不禁笑起来,今晚本是没有聊天的打算,可没想到,还是有人送上门来。

  “在,你是?”我懒散的回复着。

  “你男的女的?”

  呵呵,人类还真是猥琐的动物,一到了夜晚,就全部恢复动物的本能,没错,对于动物来说,公母是件最最重要的事情吧。

  “你猜?”我突然有了新的主意。

  “女的!”

  “哦——”原来对面是个男的,我撇撇嘴,想着可以试试看,“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女生?”

  “是。你赢了”

  “哈哈哈,赢了有奖励吗?”

  “有啊,你想要啥?”

  “视频?”

  “没有。”我突然觉得无聊起来,这种不知死活的发情小男孩,让我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别啊,咱俩视个频呗?”

  “怎么?怕我是个男的?”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这种人的弱点是什么?

  “是……要不,语音也行”对方对男女非常执着。

  略微思考之后,我决定耍弄一下对方,“我说你有病吧,你先加我,又要验我男女,你丫是不是喜欢男的啊?”

  “你才同性恋!我是直男直男!!”对方好像很激动。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同性恋啊,算了,好恶心,我不想跟你聊了。”

  “我真不是”

  “那你怎么反应那么大,欲盖弥彰吧?”

  “啥意思?……反正我不是,我讨厌gay!”

  一个没念几天书的小男生,为什么对同性恋这么敏感?我不禁好奇起来,“你猜你是被男人追求过吧?”

  “没有,你想多了,我接受不了而已。你到底跟不跟我语音啊?”

  “可以啊,不过我不想,我觉得你不正常。”

  “你什么意思?我哪不正常?我都说我不是gay,我最恨那个,别拿我跟他们混在一起!”对方似乎有些生气。

  我不禁莞尔,大家都说自己是正常人,可是什么才是正常?这个世道,真的有正常人吗?

  不想再磨叽下去,我加快了打字的速度,“你被男人骚扰过吧!”

  对方沉默了——

  我继续敲击着键盘,“是你的好朋友吧,因为你像个女人,所以被强迫也不怪人家。”

  “你到底是谁?你认识我?”

  “你猜,这回轮到你猜了,娘娘腔!”我毫不留情。

  “我知道你是谁,你回去告诉王强那小子,他tm就是有病,再敢招惹我,我杀了他信不信!”

  知道我是谁?还真是好笑,明明是你自己说出口的,“我不认识王强,不过,我觉得不能全怪人家,对不对?其实你也明白,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懂个屁,王强跟你说对不对,他就是个精神病,我没问题!一点问题也没有!”对方已经晕了头脑,完全忘记他最初的动机,被我一味的牵着走。

  “对,你只不过是像个女人罢了,好像真不怨你。”

  “我不是!你去死,你tm给我去死,你们都去死,卧槽!”

  “不,去死的不是我,而是你,对吧,明明是个男人,却被男人当成女人喜欢,你说,咱俩究竟谁不正常呢?是你,你明白吧,这么害怕同性恋,因为你也知道自己像个娘们,你害怕王强?不,你害怕你自己!因为你不正常!!”

  “你他妈去死!”接着,对方的头像就变黑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将我拉入了黑名单。

  人们对于性别往往抱持着难以形容的执着,大家一边呼唤着平等,一边却又表达着特权,甚至有人叫嚣自己是女权主义者或者直男癌,看似争取权利,实则是在男女之间挖开了巨大的沟壑,以此来证明自己性别上的特权。

  然而,性别的本身就有待考量,我们只是服从于生物体质的本能,却完全忽略了作为人应该享有的选择权,一方面,我们全然的相信自己是一种生物,而另一方面,我们又苛责于其他生物以显示自我的不同。

  就在我陷入思考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宋洁!

  “喂,能不能过来一下,借我点钱,我忘记带了……”宋洁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虚弱。

  “你怎么了?在哪里?”

  “在**医院,求求你快来。”宋洁似乎开始哭起来。

  “好的,我立刻到。”我拿起包就往外跑。

  事发突然,到了医院,帮宋洁结完款,我才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宋洁怀孕了,她想要打掉孩子,就自己吃了打胎药,但是晚上却突发状况,开始大出血,宋洁为自己打了120,总算保住自己的命,当然,孩子是没有了。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从抢救室出来的宋洁非常虚弱,脸色煞白,她哀怨的望着我,仿佛祈求原谅。

  我摇摇头,有些口是心非,“你先好好休息,医生说你要住院观察,我去给你买些日用品和吃的。”我拍拍她的肩膀,便转身走出病房。

  此时的病房外一片寂静,雪白的墙壁和有些刺鼻的酒精味都一点一点的燃烧着我的神经,我承认,宋洁的样子真的让我非常失望,不是因为她怀孕,也不是因为流产,而是因为她的虚弱。

  没错,我一直认为宋洁是不同的,与那些凡夫俗子完全不一样,她应该是站在高处俯瞰世人嘲笑世人的,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错了,这个女人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她的虚弱让我察觉她的平凡,像极了那些跟我聊天的笨女人们,在世俗的漩涡里打转,既庸俗又不堪,简直是恶心至极!

  简直是,恶心至极!

  雾霾愈演愈烈,这座城市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继续扩张,一点一点的吞食,活物或是死物,都是美味的,充满了诱惑。

  于是,宋洁死了——

  不是我杀的,我只不过帮了点忙。

  她自己站到天台上,泪眼朦胧的诉说着那些烂尾的悲情故事,她以为我会阻拦,当然,我怎么可能阻拦?

  我觉得她本就不该活着,当她开始像世人一般活着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唯一让人痛心的是,我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单一而纯粹,在夜晚寻觅垂死的小动物,然后宅心仁厚的帮助他们度过最后一道关卡,我很喜欢这种成就感,比任何事物都令我振奋激动。

  除了,背后的那双眼睛——

  没错,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从未消失,无论是开灯还是关灯,无论是阳光明媚还是漆黑一片,我都会一遍一遍的检查自己的房间,我试图找到那双暗藏的双眼,但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我却感觉自己在被注视,甚至可以叫做监视。

  我讨厌这种感觉,但是却不得不去适应,我觉得自己只有这一个办法。

  “你好,我们是警察,有些事情想询问你一下。”两个穿着警服的男子敲开了我的房门。

  我点点头,将他们迎进屋内。

  我帮他们倒了杯水,“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较年轻的那个先开口,“哦,关于宋洁的死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

  我觉得很好笑,但表面上不得不装作悲伤,“恩,我真的很抱歉。”

  “我们了解你当时就在现场,所以想知道宋洁跳楼的具体情况。”

  我抚了抚额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然后缓缓的开口道:“我真的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条路,那天她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到天台找她,我去的时候看见她就站在那里。”

  “你和宋洁是什么关系?”那个中年警察突然开口,他的眼神很犀利,一看就是个经验老道的警察。

  “同事……或者朋友吧。”我支吾道,然后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中年警察,“怎么说呢,我对她有好感,但是我们的关系只停留在一般朋友的程度,宋洁有时会找我出去坐坐,下班以后,但她从来没讲过自己的事情,说实话,我除了知道她的名字,其他的都不是很了解。”

  中年警察点点头,我的真诚似乎打动了他。

  “那个,我要继续说吗?”我怯生生的询问。

  年轻警察点点头,“你继续吧。”

  “我当时吓坏了,叫她赶快下来,她说不让我靠近,否则她就立刻跳下去,我吓得一动不敢动,然后,她开始跟我说了一些事情。”我略微停顿了一下,喉咙发出梗塞的声音,我觉得在这时候我需要表现出一些痛苦的情绪,“那就是她自杀的原因吧,她说有个人背叛了她,让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做了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肚子里的孩子是不能留的,但是杀了孩子自己也就成了杀人犯,所以,宋洁说她一开始就打算跟孩子同归于尽,但是,在最后的关头,她害怕了,为自己打了120。”

  中年警察犀利的注视让我有些难以适应,我扭扭脖子,再次停顿下来,观察对方的反应。

  年轻警察也转过头看着中年警察,仿佛在询问是否可以继续。

  中年警察终于动了动他那看起来刚硬的嘴角,“可她还是选择跳了下去?”

  我难过的点点头,声音满含歉疚,“也许是我有不当的做法,或者其他错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跳了下去,就在我眼前,那个场景至今都在我眼前浮动,说实话,我现在一睡觉就做噩梦,太难以接受了!”

  “除了你刚刚说过的,宋洁还说了什么?”中年警察继续发问。

  我使劲的让自己眉头紧皱,装作在回想的样子,之后,我摇摇头,“就这些,宋洁说完这些,看了我一眼,就突然跳下去了。”

  中年警察没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立刻问道:“你刚刚说你有不当的做法,是你对宋洁说过什么吗?”

  “我只是一个劲的让她别激动,赶快下来,我想是不是我太心急,反而刺激到她。”

  中年警察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我刚刚进屋的时候就想问你,你有室友吗?”

  “室友?”我睁大眼睛,吃惊道:“这就我自己,怎么可能有室友?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只是问一下,你好像很激动。”

  中年警察那云淡风轻的声音让我慌张起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真的有人闯入了这里,而我一直在意的那双后背的眼睛,不会真的有人在这屋子里吧?

  “那,就问到这里吧。”中年警察站起身,年轻警察也跟着站起来,他顺手递给我一张纸,“给你,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想起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僵硬的点点头,思绪乱成一团。

  送走这两个警察之后,我在屋内里里外外的检查一番,甚至是狭小的空间也丝毫不放过,结果,我还是一无所获……

  可是,还是很在意!那个警察的话!那双背后的眼睛!

  太让人在意了!

”如果你被科学家施行了手术,脑袋孤零零的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中。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按照程序向脑传送信息,使你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

  于是,对于你来说,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还是存在的,包括你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完好如初。甚至还可以输入和截取记忆,也可以输入每个你正在经历的环境和日常生活。

  那么,最基本的问题是:“所谓正在生活的人们,你是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这是一个美国人提出的‘缸中之脑’的假想,听起来仿佛无稽之谈,但事实上,我们又有谁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定,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我们自身是真实的,我们所经历的是真实的。

  就好像基督教徒们认为,是上帝让人们看到了宇宙,那么无论人们知道了什么,发现了什么,都只不过源于上帝的操控。

  那么,如果上帝只是简单的操控了人脑呢?就好像缸中之脑,上帝为我们输入了代码和程序,我们自以为是的生活在绝对的虚幻之中,却自始至终不能够察觉。

  这便是人脑的迷宫,也是人,所不能避免的缺陷。

  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就陷入到了这个迷宫之中,我无法分清在我脑海里看见的,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黄粱一梦,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每天每天的人生都只是一个事先编好的程序而已。

  “你好,在吗?”这个qq是我在一个心理论坛上找到的,对方很爽快的加了我。

  “在,你是?”

  “陌生人而已,你不必担心。”我也很爽快的表明身份,据我判断,对方应该是个女性,而且深受抑郁症所苦。

  “哦,那你加我是为什么?”

  我隐隐感到不安,对方的反应和预想中略有不同,我硬着头皮敲下键盘。“只是想聊聊。”

  “怎么,你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先入为主的发出提问。

  “没有。但我觉得你似乎有些心事。”我试图挽回局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没有绝对平坦的人生,我当然有自己的问题,我愿意去面对,也愿意去解决,我希望你也如此。”

  放屁!我突然想开口骂人,装什么圣女!这个死女人有什么立场教育我!我愤然的敲打键盘,“行啊,那你说说你有什么问题呗!”

  “呵呵,当然可以,我不介意分享,但是如果我说了,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事情,对不对?”

  自作聪明!是在挑战我吗?我怎么会怕!“ok,成交。”

  “我得过抑郁症,大学刚毕业那会,因为找工作不顺利,所以变得越来越自卑,越自卑就越胆怯,越胆怯就越是失误百出,到最后根本不愿意出门,我父母担心的要死,看着他们整天愁眉不展,我突然就不想活了,开始只是冷不丁能蹦出的念头,到后来,整天整天的,我白天想死还是不死,晚上睡不着还是在想死还是不死,最后,我终于对自己下手了,趁我父母去老家的时候,我打开了家里的煤气,结果,那天本来打算在老家住一晚的父母因为觉得我状态不佳,提早回来了,将我救了下来。”

  长篇幅的字像是作文一样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开始冒冷汗,这个女人是不是太过坦诚?比起以往那些讨厌被揭开伤疤的人,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过去毫不隐瞒,对死亡也显得过于坦荡,是因为死过一次吗?还是说,这是一个陷阱,为我而布置的陷阱?

  思及此,我突然升起了很多念头,会不会是报复?那些我之前联络过的人将我的号码泄露出去,然后招来怨恨。

  不,不可能,是我找上她的,再怎么说也不会这么巧?

  难道,她认识我?她认识现实中的这个我?没错,这个可能性很大,宋洁的事件让原本在单位默默无闻的我被很多人关注,谣言满天飞,因为不清楚宋洁的情人究竟是谁,我便被恶意的扣上了帽子,什么样的说法都有,我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没什么人认识的小人物了。

  所以,对方很有可能是认识我的!

  “你——认识我吗?”我突然打断对方。

  “不认识,认识的话我之前就不问你了。”她很平静的回复我,看不出一丝的情绪。

  “真的?”我再次确认,说实话,我几乎笃定,她是认识我的。

  “真的,我保证。”

  “那个,我还有些事,我们下次再聊好不好?”我想要逃跑。

  “怎么,不想履行承诺了?没关系,我会等着你的,一直,等着你……”

  我立刻关掉了qq,但对方那句‘等着我‘却好似声音一样在我耳边久久盘旋,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衣服在不知不觉间湿透了——

  我发疯似的打开所有的灯,又疯狂的将室内里里外外的检查一遍,什么人都没有!怎么会!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我明明感觉有人啊!

  有人在盯着我!

  “喂,你是哪位?”周六的早上,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抓抓乱蓬蓬的头发,接电话。

  “你好,我是上次去你家调查的警察,我姓李,方便的话能出来聊一下吗?”

  是那个中年警察!低沉而严肃的嗓音让我脑海里浮现出他冷峻刚毅的容貌,“可以,什么时间?我要去你们警察局吗?”

  “不用,这只是调查,我们约在你家附近的咖啡馆吧,十点,怎么样?”

  “好的,那就在咖啡店,十点见!”

  放下电话,我的心脏开始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非正式谈话?还是私人会面?真的只是调查吗?

  总之,我感觉这位李警官似乎从我身上看出了什么,从表面来说,宋洁的死只不过是一件自杀案件,警方没必要在我身上大费周章,更何况,就算真的重复当时的现场,我也不会被追究任何的责任,跳下去的是宋洁自己,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个该死的警察竟然没完没了,他究竟想做什么!真是讨厌至极!

  我走进冷清的咖啡馆,李警官正坐在角落里靠墙的位置上,他看见我,面无表情的冲我招招手。

  “请坐吧。”冷酷的声线仿佛在下达命令。

  “您找我什么事情?”我谦虚的挤出一丝笑容,内心深处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跟你了解点情况,不必紧张,如实回答即可。”说着,李警官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皮本。

  “好的,您问吧。”

  “你很喜欢qq聊天吧!”李警官云淡风轻的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我嘴角一哆嗦,“额……还行,有时候聊。”

  “陌生人?”李警官微微抬起眼皮,一副看穿一切的神情。

  “额……这个,您怎么知道的?”

  “案件相关人员我们都是要彻查一遍的。”

  “请问,宋洁的死与我聊天有什么关系?”我急躁起来,这个警察究竟想知道什么?

  “表明上看是无关,但我想你很清楚实际上的关系。”李警官紧紧的盯着我,就好像猎豹在盯着马上到口的猎物。

  “实际上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差点喊出声来,咖啡店的服务生投来了怀疑的视线。

  李警官抬起手,以示安慰,“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说一个假设。”

  “你究竟什么意思!”

  “你听说过‘梅根事件’吗?”李警官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知道。”我摇摇头,那是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一个美国女孩,13岁,名字叫做梅根,因为网络暴力而自杀身亡。”

  “网络暴力?”

  “一个女孩联手她的母亲,在网络聊天中用虚拟的男性身份,骗取梅根的信任和喜欢,之后大肆辱骂攻击梅根,结果掀起了一场针对梅根的骂战,很多人参与其中,最终导致梅根无法忍受而自杀身亡。”

  我不停的搓着手,根本不敢直视李警官,声音也降低许多,“你是什么意思?”

  “有些伤害是看不见的,法律也无法予以制裁,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收手,好自为之。”

  内心的防线在此刻彻底的崩塌了,我双手抱住头,声音开始颤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她们,是她们自己想死!”

  “她们?”李警官颇为吃惊的看着我,“她们指谁?”

  我也愣住了,抬头看着李警官,“那些人啊,和我聊天的那些人。”

  “你认为他们都死了?”

  我不置可否。

  李警官面露疑惑,他翻翻手中的笔记,“目前我们能够确认的,只有宋洁本人,因为跟你的qq聊天,她选择自杀了。至于其他人,虽然你有过分言语,但目前还没有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什么?你是说宋洁跟我聊天之后自杀了?”我非常震惊,“不对不对,有个女孩在我面前割腕的,她还给我发过视频!对了!第二天的新闻还有报道,难道你们看不见吗?那女孩是为我而死的!”

  李警官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精神病人,“很抱歉的告诉你,这一个月内,本市并没有割腕自杀的案件,跳楼的倒是有几个,当然,也包括宋洁。”

  眼前一片模糊,我感觉,自己快发疯了——

  之后的事情已经记不得了,呼喊声,警笛声……乱哄哄的一片……我想,我可能真的是个疯子。

  清醒的时候,我已经身处审讯室,身后是煞白的墙壁,眼前是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空气中有一股发霉的潮气,我试着动了一下,脚镣碰到桌角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有些想不起,一切从何开始,又即将通向哪里。

  “说!为什么袭警!”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我抬起头,面前是两个高大的警察。

  “袭……警?”我的视线有些散乱,声音更是微微颤抖。

  “你不会不想承认吧?现场目击证人一抓一把,你别给我装蒜!老实交代!”

  我努力的回忆,最后见到的警官只有李警官了,难道我袭击的是他?“请问,是李警官吗?”

  “你这不屁话吗!李警官已经被送到医院,头破了个大洞,还在昏迷当中。”

  看来的确是李警官,我似乎对他动了手,只是,所有过程我一丁点也想不起来——

  李警官没有死。

  两个月后,我因袭警罪被判刑一年六个月。

  我没有告诉家里人,只说自己被公司派出国劳务,两年才能回家。

  又一个月,完全康复的李警官来到监狱看望我。

  “怎么样?还适应吗?”

  我点点头。

  “我给你买了些能用的上的东西。”

  我怯生生的抬起头,又低下头。

  “放心吧,我没有责怪你,我嘱咐过监狱的心理医生,让她们多跟你聊聊,所以,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去找她们说说。”

  我再次点点头,这几个月以来,我已经忘记该怎么同别人交流了。

  “对了,你室友托我跟你说一声,他往你账户里打了钱,家里那边也帮你照看着,你不必担心,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李警官难得的笑了笑,“你室友人真不错,我当警察这么多年,都是遇到事就跑的朋友,很少有这样的,所以啊,你好好改造,还年轻,以后路长着呢。”

  “你……你说……什么?”我勉强从嗓子里挤出声音。

  “我说你室友让我给你带话……”

  “等一下!你说什么?我室友?不对!不对!”我发疯似的敲打着会面室的玻璃,怎么可能!我没有室友,我没有室友!

  李警官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的恢复平静,他严肃的望着我,示意我坐下慢慢说。

  “警官,我没有室友啊!我一直都是自己住。”我慢慢坐下,一种巨大的绝望席卷而来,我感觉自己真的疯了,疯的很彻底。

  “你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吗?我仔细观察鞋柜和洗手间,都有两个人使用的痕迹,特别是有两间卧室,如果你自己住的话,完全没有必要要两个房间,那个时候我问过你,你说没有室友。”

  “两间卧室?鞋柜?洗手间?”我狠狠的打了几下脑袋,我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李警官困惑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探视时间到了,我被带回监狱。

  我认定自己是个精神病人,我所看到的世界和真实世界有天壤之别,我依照李警官的嘱咐开始咨询监狱里的心理医生,他们给我做了些测试,却并没有发现异常。

  两个月后,我有一次打电话的机会,我并没有打给家人,反而拨通了我曾经的公寓电话。

  “喂,哪位?”一个清脆的声音。

  “你……你是谁?”我的手开始发抖。

  “哦,你啊,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哈哈!”对方像是在说笑。

  “你究竟是谁?室友?”

  “呵呵,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件事。”对方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笑,“你真的以为你能够控制别人的生死?就凭你?我才是主角!我就是你背后的那双眼睛!哈哈!希望你真的有本事想起我的脸,拜拜喽!”

  ‘啪——’对方放下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占线中——

  我觉得……

  这一次,我真的疯了……

发布时间:2019-06-24 关注: 来源:七果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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