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光拨开云层,露出了半张蜡黄色的脸。
借着微弱的月光,猫头鹰的胆子壮了些,它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怪叫着审视着视线范围内的一切。
一个瘦弱的影子突然闯入了它的视线。
影子鬼鬼祟祟地走到水边,然后拿出了一张网。
撒网、收网……
他把网到的鱼一条条装进带来的桶里。那些不幸落网的鱼瞪着凸出的眼睛怒视着他,鱼鳃不停地翕动着。它们发射出无数道怨恨的气息,沿着秘密的轨迹游走进那人的体内。
那人又撒了一把网,正准备收网,突然传来了狗叫声,紧接着不远处的灯亮了,传出了人的呵斥声。
那人顾不得撇下去没未得及收回来的鱼网,拿起装了鱼的水桶沿着来路逃跑了。
人喊声、犬吠声汇成一片,猫头鹰吓得闭上了大睁的眼睛。
那人突然怪叫一声,松开了装鱼的水桶。他的手被一条鱼咬住了。他用力地甩着手,试图把那条鱼甩下去。鱼的牙齿却像钓鱼的鱼钩一样牢牢地咬进了他的皮肉。他把手放在地上,对着手上的鱼狠狠地踩下了一脚
他松了一口气,正想接着逃跑,却突然感觉脚腕处一阵钻心的疼痛,继而是腰部、臀部、脖颈…
此时,地上装鱼的水桶已经空了,一条鱼都没有……
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的寂静。月亮又把脸缩了回去,像个窥觑到了惊天秘密的老妇人。
夜黑无边。
猴鱼
林东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看着横在半空中的炽热的太阳,心里一阵埋怨。
养鱼场那边刚刚打来电话说,送鱼的伙计突然辞职不干了,临时又找不到新人来顶替,所以隻能让饭店亲自派人去取货了。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林东所在的饭店是整个龙江县最大、最有特色的饭店,饭店的周围是农园,客人想吃的蔬菜都可以亲自去农园摘。这些在乡下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切,在这里却被提升了数倍价值。农园的旁边还有一个养鱼池,供客人们钓鱼消遣。
林东要取的鱼,是饭店招牌菜的原料。那种鱼隻有林东要去的这家养鱼场里有。
它有着丑陋异常的外表,但也有着美味非凡的味道。隻要客人吃过一回就会对它念念不忘,吃别的东西都会觉得味如嚼蜡。
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鱼,甚至在网络上都没有关于它的记载。老板隻知道他的客人们喜欢:客人们隻知道他们的味蕾喜欢。
总之,那是一种神秘的、独特的鱼。
林东赶到养鱼场的时候,已经被太阳烤得汗流浃背了。鱼场老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鱼准备好。这让林东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
鱼场老板未免太猖狂了,他可能忘了是饭店养活了他的。但自己隻是个打工的,不方便发火,心中升起的熊熊火焰很快又被理智浇灭了。
于老板请求林东帮他拉一下鱼网。林东本来以为收网会很轻松,却不想那种鱼的力气大得出乎他的意料。他和于老板两个人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网拉上岸。
林东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那种鱼,但他发现这次的鱼似乎跟以往不一样。林东仔细地看着落网的鱼,那些鱼同样瞪着微微发红的鱼眼看着他。林东打了个冷颤。鱼的眼睛怎么变红了?那些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像是有天大的冤屈难以平复。
是啊,林东就是那个把它们送往餐盘的恶人,就是断送它们性命的使者,它们当然要狠狠地瞪他。
林东一动不动地观察着那些鱼;那些鱼也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林东,就像一条条死鱼。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林东有些害怕了,因为那些鱼真的一动不动。活鱼上岸的时候,鱼鳃一定是会翕动的,因为它们呼吸不了,它们要做垂死的挣扎,但这些鱼的鱼鳃从它们被打捞上岸到现在,一直一动未动。可它们的的确确是活鱼啊。
“于老板,这些是什么鱼啊?”
“猴鱼。”
噩梦成真
夜半三更,一辆掉了漆的黑色桑塔纳孤独行驶在郊区路上,像是一条散发着腥味的鲤鱼。夜雾清冷,它与夜色融为体。
车上坐着两个人,都很瘦,像是被曝晒过的豆腐干。
“哥,我今天右眼皮老是跳,是不是要有啥灾祸发生啊?”
“呸呸呸,乌鸦嘴,别说不吉利的。”苏杰说。
“真的,哥,我眼皮从没跳得这么狠过。”
“你今天是不是话痨了?好好干活就行了,今天干不成,回去胖子就得骂你。”
陈二不再说话,凝视着车窗外深沉的夜色,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车子一路颠簸,到了一处停下了。“哥,要不咱们回去吧?”陈二用商量的语气说。
“回去?活没干就回去,小心胖子整死你。”苏杰提醒道。
听到胖子的名字,陈二哆嗦起来:“哥,我右眼皮……”
“别说了。”苏杰打断他说,“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了呢?别唧唧歪歪的,赶紧干活去。这事别整砸了。”苏杰不容分说地替陈二打开门,“下车吧。”
苏杰看着陈二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慌乱。他没有告诉陈二,其实他在行动之前做了一个梦,他梦到陈二掉进养鱼池里被鱼给吃了。
他有一种格外强烈的预感:陈二平时最喜欢吃鱼,今天可能会反过来被鱼给吃了,就像梦里一样。他摇摇头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倒好了车子,随时准备离开。
等了很久陈二都没有回来,正当苏杰打算下车看看时,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狗叫。一定是陈二被发现了。
想到这儿,苏杰启动了车子,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突然传进了苏杰的耳朵,他急忙拿出匕首冲了下去。
苏杰的噩梦成真了——陈二躺在地上,全身上下盖满了鱼,就好像那些鱼正在吃陈二。但陈二并没有掉进鱼塘里,那些鱼自己跳到了岸上开始咬他——它们居然等不及了。
陈二用力地拽着脖颈上的一条鱼,试图把那条鱼从自己的脖颈上移开,但他的惨叫声告诉苏杰,他并没有成功。那条该死的鱼仍旧死死地咬着他的脖颈。
一声狗叫把惊恐的苏杰唤了回来。
该死的,来人了。
苏杰握紧手里的匕首,提起咬在陈二身上的一条鱼的鱼尾,利落地把鱼砍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