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赵海是平安长途货运公司的驾驶员。这天,他在烟台卸了货,就快马加鞭地往家里赶,过两天是妻子的生日,可不能“脱班”。
车子飞快地奔驰,“呜呜”的马达声好像唱歌一般。赵海瞄一眼放在挡风玻璃边的一只小包,脸上笑开了颜。包内放着他送给妻子的生日礼物———一只百变金刚手机,5倍变焦、电子地图、蓝牙耳机、随身充电,妻子看了,肯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赵海的家坐落在广度县城边的东郊村,那是一个居、农杂居的地方。赵海自建的两间平房就在马路边上,近旁是蓝天小学的大操场。因而,车回县城赵海就迫不及待地往家奔,操场便是临时停车场。
这时天还未亮,赵海跳下车,捏着小包来到家门口。只见窗户黑黝黝的,没一丝灯光,想必妻子还在梦乡。他忙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谁知门竟“吱”的一声开了。“咦,怎么没锁门?”赵海心里一紧,急忙亮灯。
“花果,花果!”赵海急促地呼唤妻子,没半点回音。他猛跨几步,揿亮卧室电灯。明晃晃的灯光下,只见妻子花果一动不动地蜷卧在床前地上,周围是一大摊血!
“啊,杀人啦!杀人啦!”赵海踉踉跄跄冲出房外,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拨了“110”电话。不到20分钟,县公安局副局长周真率领刑警大队民警赶到东郊村。
案发现场,死者胡花果仰面朝上,右手捏着剃须刀片,左手腕脉割开,一副自杀模样。死者手上刀片与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盒刀片一模一样。
住宅搜索,尸体检查,按部就班进行。周真初步确定,胡花果系他杀而非自杀。依据有三:第一,现场衣被零乱,有打斗痕迹;第二,拨开死者蓬松头发,可见脑壳血肿,显然曾受外力击打;第三,死者陰道有精液,表明死前有过两性关系;而从门窗、屋瓦、四壁完好无损的迹象分析,凶手肯定与死者熟识,否则他不可能在深夜从容地进入胡花果的卧室。而尸检证实,凶杀案发生在报案的当夜。
通过对胡花果的四邻和朋友的调查,知悉现年28岁的胡花果长得很是漂亮。她没有固定工作,平时在女人面前总是不冷不热,一副清汤寡水的模样,而遇到男人则热情洋溢,讲话也嗲劲十足。因此无论白天、黑夜,男人在她家进进出出是家常便饭。由于赵海跑的是长途运输,一年中有大半时光在外,再加上不能生育,所以也不去管她。
群众看公安,主要看破案。深知重任在肩的周真从扑朔迷离的案情中理出头绪:以胡花果平时留下的风流情债为线索,寻求突破。
二
侦查之网有条不紊地撒开。侦查人员以东郊村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访农户、学校、社区、企事业单位。经过夜以继日的努力,与胡交往非同一般的钱实、汪杰渐渐浮出水面。
钱实,现年32岁,个体服装经营户,长得人高马大,练过武术,嗜好烟酒,曾有两次嫖娼被抓的前科。平时,胡花果常到他店里选购衣服,他也爱到胡家坐坐,同赵海也认识。胡花果死后,钱实主动找赵海,帮他料理丧葬事宜,还劝赵海不要过分悲伤,保重身体要紧。从种种表象看,虽不能说钱实有重大作案嫌疑,但小心总没大错,侦查人员还是将他作为第一个对象找上门去。
一天夜里,钱实关好店门,正打算回家,侦查人员出现了:“我们是公安局的,想麻烦你跟我们去一趟,了解一些情况。”
“好,只要我知道。”钱实爽快地答应。
在刑警大队办公室,钱实将如何认识胡花果、和他们夫妻俩交往的经过一五一十交代明白,话语坦荡,神情很是沉痛。依照常理,如是凶手,面对袭击式的讯问,难免会露出做贼心虚的蛛丝马迹。可一席话下来,钱实却无半点让人怀疑的情状,侦查人员只好让他回家。
汪杰,现年29岁,蓝天小学教师,长得文静瘦弱。学校和胡家本来就挨着,所以两人相识是极自然的事。去年暑假,学校办培训班,汪杰留校任教,没有回远在外省的家。一次,他去河边洗衣,正好遇上胡花果,胡花果一把掳过他的衣裳,三下五除二洗得清清爽爽,还邀他到家里小坐,从此两人就好上了。后来胡花果竟爱上了汪杰,说和赵海离婚后嫁给他。这下汪杰慌了,因为他已有了对象,而且是教育局一位副局长的女儿,所以对胡的要求断然拒绝,为此两人曾大吵一场。有老师反映:胡花果死后,汪杰精神恍惚,除了上课,成天躲在寝室不与人交往,身子也瘦了一圈。周真分析,胡花果死死缠住汪杰,汪杰害怕东窗事发,铤而走险杀人灭口不是没有可能。于是在双休日的一天,将汪杰请进了公安局。
在强大的攻心战中,汪杰耷拉下脑袋,对杀死胡花果一事供认不讳。
惊动全县的凶杀案基本告破,侦查人员击掌相庆。周真要大伙抓紧时间做好扫尾工作,午饭在警官食堂会餐,他请客。
中午时分,刑警们喜气洋洋地来到食堂包厢,有说有笑,连续作战的疲劳似乎一扫而光。最后进来的是法医,只见他双眉紧锁,人未落座就压低声音说:“奇怪,汪的血型与胡陰道内的精液血型不符!”
这怎么可能?大伙顿时瞪大了眼。
“你没弄错吧?”周真目光炯炯地盯住法医。
“绝对没错!”法医认真回答。
周真起身,告诉厨房不再会餐了,每人一客快餐。大伙边吃边议边分工,放筷后各自行动。
华灯初上,各路人马齐聚周真办公室,一一汇报。
蓝天小学传达室门卫证实,凶案当夜,汪杰未曾出校门一步;与汪杰寝室只隔一道板壁的赵老师也证实,晚自修时他和汪杰同在办公室批改作业,就寝后,自己因神经性头痛久久难以入眠,不时听到汪杰唉声叹气的声音,凌晨亦未停歇……
看来汪杰似乎没有作案时间,那么他为何要承认是自己作案呢?这可是要人头落地的事啊!周真决定再次提审汪杰。
经过缜密而又细致的审讯,一脸木然的汪杰不由痛哭失声,坦白了心中的苦情———
说来也是应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古话,汪杰自从和胡花果好上后,不过三个月,事情就传开了,原来情投意合的对象要和他断绝关系,同事在背后指指戳戳,学校领导找他谈话,说他的所作所为影响了人民教师的声誉,劝他主动辞职,如果等教育局处理,那就声名狼藉了!而胡花果又死缠不放,生性脆弱的他觉得自己已是四面楚歌陷入绝境,决定一死了之……
真相大白,周真感慨万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哪!
废寝忘食的苦战又回到起点,案件一时没了头绪。
三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时,去省城治疗眼疾的张廉出院了,也是无巧不成书,赴省厅参加培训的刑侦大队长曾希也期满返回。经局党委研究,决定两人接办此案。
张廉48岁,身材魁梧,眼神如电光一般。他博学多才,智谋过人,去年刚升任局长。曾希年届五十,是一位老公安,长得虎背熊腰的他平时沉默寡言,但一开口即一言中的。两人曾是老搭档,珠联璧合。
说干就干。会议一结束,两人就一起查阅办案记录,找参加侦查的人员了解案情,再赴现场细察案物、照片,最后两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死者曾经捏在手中的刀片上。乍一看,刀片似无异样,可细细审视,仍可发现临近刀脊处有一依稀可辨的污点。经技术人员提取,是一角残缺的指纹,指纹类型和死者截然不同。
茫茫暗夜露出了曙光。在当地政府和有关部门的支持下,以便衣警察为主的六支“民情调研”队伍按照分工,有计划有步骤地串村走巷,进社区入单位,忙个不停。一批批指纹汇总到局技术科,依序编号、制卡,与刀片上提取的指纹痕迹图片逐一核对、鉴别。
第三天晚上,正在加班的痕检技术员忽然发现,送检的一枚指纹纹理与对照的痕迹图片上的纹理很像。经指纹对比仪再次鉴别,两枚指纹确系出于一人之手。
消息传来,张廉和曾希立马赶到,操起指纹卡片,见上面写着:邹田,男,24岁,东郊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