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比幸运不幸
很幸运我遇到了你,可比幸运更不幸的是我喜欢上了你。从此,我成了拥有秘密的孤单孩子。
初见许扬,我17岁,高三。彼时的我穿着黑色的肥大校服,像一只愤怒的小鸟,和马克思主义、和蝌蚪文、和一切万恶的学科做着疯狂的斗争。快速走路,快速说话,和别人疯狂的争论题目的答案。偶然小女生情节一番,45o仰望天空,让寂寞深入骨髓,环顾360o……然后我看到了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的许扬,夕阳匀称的洒在他的周身;然后,我的中二行为被迫终止;然后,不知有意无意,我们每天数次相遇;然后,一如所有的狗血故事,我喜欢上了他。喜欢却不敢靠近,我的初恋隐忍而沉默。
当我们在校园里张罗着拍毕业照时,我才警觉指缝太宽,时间太瘦。那天,我第一次去追一个男生,然而还是晚了,载着他的公交车已经驶出好远。我想那被我安置在隐秘角落的爱情,还未来得及见光,便要夭亡了。
可我还是喜欢他。
〈二〉设计一场阴谋
为了避免被看穿的促狭,设计一场阴谋,只为让自己的心心念念在别人眼里稀松平常。
坐在教室后排,看着前面乌压压一片脑袋,我想这会是生不如死的一年!如君所见,我在勇闯独木桥时被千万大军挤成渣渣,从高处狠狠摔下来了。而当许扬轻轻坐在我旁边时,我突然觉得高四也可以生动鲜活的。想象一下,你心心念念的一个人,本来做好了不再见的觉悟,他却毫无征兆的再次闯进你的生命。天知道如今已经过去四年了,可我还能清晰的回想当时的场景:历史老师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风扇在头顶飞速旋转,他歪着头在翻我的历史书,而我握着黑色的中性笔,手颤抖的写不出完整的字来。
许扬是美术特长生,在学校待了一个月后,他去了临近的S市专攻美术。他刚走,我便策划好如何再次相遇了,不动声色的。其实我的阴谋很简单,就是在班上每两周一次组织调换座位的时候,先去前排、然后慢慢后移,最后镇守后排,岿然不动。因为次年二月份当他回来的时候肯定会坐在最后排,而我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去做铺垫,就怕有哪怕一个人窥见我极力想要靠近他的小秘密。很不可思议,很愚蠢对不对?可当时的我啊,那么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像个傻瓜……
我只是想好好的守护它。
〈三〉计划之外
我的计划里只有一个你,计划之外,邂逅一场最奇特的友谊。
开春,三月初,许扬回来了。一如既往,我无数次走在他的前面、身旁和身后,可那两个字永远说不出口。就像潮湿了的火柴,总有一种欲划而不着的无力感。与此相反,我的友情发展形势一片大好。有两个还是许扬的好朋友,我们是在讨论习题的时候慢慢熟络的,但我并非出于某种原因有意接近。
认识他们其实是一件相当幸运的事情,那个夏天的经历,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了。想想吧,有那么一群温柔的人,陪着你笑,陪着你哭,他们纵容你的坏脾气,也会轻柔的安慰你。后来,有的人还保持联系。有的人走散了,各自天涯,我想有一半责任在我,大家约好一起上A大,最后,我却只身去了南方。
〈四〉止战之殇
你若心有所属,我退出这战场。所受的伤,我自己疗养。
秘密太重,所以大多人不能守口如瓶。喜欢许扬的事我还是告诉了一个朋友,对方的建议是勇敢表白,就在我犹豫不绝的时候,听到一个大新闻:许扬有喜欢的女生,是高三时我们班的班花。这算什么呢?就像你开车好不容易上了高速,刚开足马力,突然发现有人张开双臂站在正前方,他不让你过去,就想让你恐慌、伤心和害怕!
操场的角落里有个大大的仓库,我曾经透过两扇锈的发红的铁门缝窥视过,里面是一排排乌黑的、旧式的,废弃的桌椅。雨下的很大,没有人会到这里来,我靠着铁门坐下来,伤心的想:就像里面那些无人在意的桌子一样,许扬也不稀罕我。好吧,我是乌龟,安安静静缩在壳里就好。
〈五〉纯情的狐狸
我多希望,在你眼里我不是那纯情的狐狸,而是深褐色的树干,被你紧紧抱在怀里。
大家张罗着给我过生日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所以当他们一齐喊出“生日快乐”并且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时,我的惊讶和感动是无以复加的。许扬送了我一幅画,他亲手画的。画中的少年环保着一棵大树,扬起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一只小小的狐狸从高高密密的树冠中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向下观望。一束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陆离。很奇怪的是,我当时居然在想:啊,这个人真厉害。
后来有一次,我发现画的背面写了一行字:你啊,像只狐狸,纯情又狡黠。用铅笔写的,字很漂亮,已经变的很淡很淡了。我突然意识到,要是当时我勇敢一点点,或许会不同结局。我又想起第一次见他。想起高四寒假我在街道上眼神不安分的四处乱瞄,被死党各种嫌弃,其实我当时想的是或许我转头就可以看到他。想起我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看他拾阶而上,去高处的篮球场……我畏首畏尾,那么懦弱,是怕得不到他的回应。而当他向我走近时,我却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了。
〈六〉沉重的秘密
我祈祷我的耳朵坏了,听不到别人的秘密。我是如此难过,难过的要死掉了,比得不到你更加难过。
我收到了一份长长的信,柳泽寄来的。信里他提到了初中、高中的许多事情,有些很琐碎、我已经忘了,他还清楚的记着,忠于过去,忠于记忆。我们初中同班、高中同校、然后我去补习,他去当兵。柳泽是为数不多的、我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张牙舞爪的人,精灵古怪也好,愚蠢也没关系。信的最后,他说:我喜欢你,一直。
一直是多久?从什么时候算起?为什么我从不知道?他打电话给我: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七年,你要怎么办?我说不知道。他又问:你会喜欢上他吗?我说不会。他说:我知道了,挂了吧。挂了电话,脑子一片空白,我感觉有好多话要说的,可当时一句都说不出口。我给自己的借口是:不能欺骗他。所以我伤害了他。此后一周,我得到消息,柳泽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很重,本来他不用去的。我一直想,是不是我答应他或者回答的含糊不清,不要那么决绝冷情,他就不会受伤。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但他确实是在那之后受伤的。真的,我难受的要死。我发现我在柳泽面前一直太过放肆了,放肆到伤害了他还一无所知。
我们都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