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渺渺,白露为霜。他在树下捡到她,衣衫单薄,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带她回家。她初来乍到,什么都好奇,又什么都怕。那日雨后,他俩出门经过一条浅溪,才刚没脚踝。她不敢趟水,急得蹲在原地大哭。他这才知道她有多怕水。手臂从她膝下穿过,他把她整个人环抱在怀中。她破涕为笑,双手紧紧搂住他脖颈。从未有姑娘靠他这样近。他脸红了。
她目不识丁,他教她认字念书。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教了三天,她才记住。他对她生气不来。她调皮一笑:“日子长着呢,我们慢慢来。”
她性子懒,白天犯困,哈欠连天。有时又起了兴致,三两下窜到树上掏鸟蛋。她身子格外轻盈柔软,落地无声。
村里的鸡莫名被偷。他气冲冲关上房门,恶狠狠质问她:“是不是你干的?”她杏目圆睁,紧咬下唇,半天挤出两个字:“不是!”扭头就走。
他找了一天才在捡到她的那株老树上找到她。
她坐在树梢上,背映满天霞光,衣袂在晚风中飘荡。
“下来吧,我信你。”他喊。
她一仰脸,装没听见。
他决意爬上树,试了三四次,都爬不到一尺,就跌落下来。最后一次,似摔到要害,躺在地上半天不起,哎呦哎呦地叫。她心疼了,跳下树来。“你以为爬树是容易的吗?笨手笨脚的,也不知伤哪儿了。”她俯下身,反被他牢牢抱满怀。“骗你的,我没事。”他轻笑着说。“信我?”她问。“信。”他温柔地说,火热的唇轻啄着她小巧的樱唇。她羞红了脸,却忍不住喜上眉梢。
夜晚沐浴时,她发现自己身上起了一层浅褐色的绒毛,大惊失色。
她连夜逃回山向师傅求救。
“妖化人形,需千年法力。你只修炼了九百年,凭白捡了一个上吊的女娃做肉身。这就是你取巧的报应。你道行未够,不能与男人亲热,除非那男人真心娶你为妻。”
她在山中不吃不喝修炼三天,绒毛总算褪下。三天之后,她又义无反顾地回到他身边。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好在他并不疑心。
他教她写“心”字。她难得一心一意,认真书写。他却慢慢转到她背后,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握住她攥笔的手,口中道:“这一点应从此处起笔。”下巴在她耳畔磨蹭,齿尖轻咬着耳珠。她浑身燥热难耐。想起师傅的话,她一把将他推开。笔在桌上转两转,落在地上。
他不会娶她。他家里给他订了亲。过几天便是大喜之日。
迎亲前一晚。她终于鼓起勇气敲开他的房门。红彤彤的新房,她扑到他怀里:“你要了我吧,哪怕只有一晚也好。”本以为无念无想地守在他身边就好,事到临头才发觉自己并不甘心。真情抑或假意,总要赌一把。
翌日清晨,晨雾未散,她就逃回了山中。九百年功力尽毁。那又如何?大不了,再修炼一千年。只不过,上一回是由兽心到妖心,这一回是人心兽皮,熬过一千年。
她在林中苦苦觅食,以御寒冬。有人经过,也不敢抬头。是谁?谁会走到这么深的密林?
“唉,你是人是妖,我岂会不知?”他一边抚摸着她的背毛,一边落下泪来。
小小狸猫渐渐变成人形。又是他当初遇到她的模样,小小一团,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抱紧她,亲她,吻她。这一回,她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