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大道理 七果小故事

清歌挽

  元庆六年。未央城。

  时值仲秋。华灯初上,街市太平。

  天色昏黑,泼墨一般凝暗。我站在翎雀台上举目远眺,清月浅淡,泊于树梢,低得仿佛触手可及。恍惚间,我看到一丛丛跃动的火焰,闪烁悸动,像极了一些人的眸眼,可是,像谁呢?我始终无法忆及。

  【壹】

  火。

  熊熊烈火。

  凄厉的火光照亮紫云阁的夜空,把这宫宇烧得形神俱碎。

  四处是张牙舞爪的火舌,烈烈的风声裹挟着一阵又一阵的炙热的气流。一根着火的横木在我面前轰然倒下,溅起的火星恣意飞扬。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这座宫殿颓然倒坍。

  “母亲,救我——”眼前一片黑暗,似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我好像看见母亲在向我招手,一脸明媚地笑着,我奔跑着过去拥抱她,却倏尔不见了踪影。

  再次醒来已是午时,塌下跪了几个宫娥,有人嘤嘤地啜泣着,乳母上前来拉我的手,红肿着眼睛对我说:殿下,殿下……”眼泪汹涌而下,她赶紧拿手巾去擦拭,“殿下节哀啊,云夫人……夫人,歿了。”

  我一下呆愣在那里,歿了,怎么会,歿了?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母亲,我要母亲!”

  “殿下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啊。”乳母赶紧上前抱住我,眼里噙满了泪,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低头轻轻拍打我的背,任泪水洇湿大片衣襟。

  那一年,我十一岁,在紫云阁的大火中失去了唯一可以依靠的母亲——那个已经两年未见得皇上的薄命女子。朝为红颜,暮成枯骨。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温柔。

  “母亲给桓儿做莲子羹好不好?”

  “桓儿去把先生教的书背给母亲听。”

  “桓儿真乖,母亲有你就够了。”

  “……”

  母亲,桓儿想母亲!

  父皇派人调查大火缘由,是一场意外。可乳母讳莫如深的眼神告诉我,真相不会这么简单。

  “父皇,求您彻查大火真相,还母亲一个公道。父皇,儿臣求您!”威严的凌霄宝殿内,我将头磕得咚咚作响,一声声都是恳切,一声声都是期望。

  龙座上的人蹙眉,扫了我一眼,凌厉的眼神是我不寒而栗。“怎么,桓儿的意思是,父皇做的不够公道?”手中的青白茶盏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应声破碎,茶水似眼泪般四处飞溅。

  “儿臣不敢,儿臣不敢!”恐惧从冰凉的地面传至眉心,额头,在心底迅速蔓延。我将自己缩成一团,在龙做旁不停叩首,声音回旋在大殿上,久久盘桓。

  “杨妃娘娘驾到!”朱红色的殿门缓缓打开,身着华服的女子在鱼贯宫娥的簇拥下步步生莲。鲜红的锦袍衬得她姿容美艳,风华妖娆。逆着光,我可以看到她头上的珠玉是何等张扬,玉笄插鬓,步摇流光,金箔花钿,灼灼其华。

  潋滟长裙掠过我眼前,她忽然驻足,低首俯视着我,笑意爬上脸庞,眼底却尽是冷绝。“三皇子,”杨妃轻启朱唇,“你可是为紫云阁大火来求你父皇?”

  我茫然的抬头,正对上她闪着寒光的双瞳,眼前的绝色佳人轻忽一笑,转向龙座上的人,“依臣妾看,大火一事不宜重新调查。”

  父皇微微抬眼,示意她说下去,“这案子是皇上一首督办的,主事宫女也已被处决,若重新取证,岂不有损龙威?”

  龙座上的人略一沉思,对杨妃点点头:“爱妃所言甚是,若重新取证,朕的颜面何存?此时不容再议,桓儿,你可听到了?”

  “是,父皇。”我将头深深埋下,颤抖着声音回复道。眼底的泪在那一瞬间决堤,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一片寒凉。

  “皇上,您有几日没见朗儿了,他的棋艺可大有长进呢。”“哈哈哈,是吗?那朕可要去瞧瞧。”昔日里在臣子面前威严的帝王,此刻却对杨妃展眉而笑,极尽宠溺。

  昏黄的天际下,一黄一红翩然相携,踏上车辇,与我隔了万水千山。

  父皇,父皇。

  冰封的泪,如流星陨落,跌碎了谁的执念?梦中模糊的呼唤,似温柔的容颜,忆起了谁的思念?

  【贰】

  母亲只是个夫人,远没有杨妃那样光彩夺目。我亦没有宇文朗那样无上的荣宠,可以游遍整个未央城,可以随父皇一起去江南。我有的,只不过是宫人的厌弃和其他皇子的白眼。

  “快爬呀,小孽种,驾,驾。”太子挥舞着手中的藤条,发出猎猎风响。

  旁边几个小太监一脸谄媚地笑:“太子爷真厉害!” “太子爷英明!” “小孽种就该这样!”“……”

  我忍无可忍,将骑在背上的太子一下掀倒,“你才是小孽种!”一拳挥过去,太子的鼻子流出猩红的液体,放声大哭,旁边的小太监吓得面如土色,不停磕头。我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父皇赶来时已近黄昏,“啪”的一掌,我被重重地扇倒在地,嘴角流出鲜红,腥味在口中弥漫。

  明明是四月的暖风,我却觉得仿佛置身冰天雪地,雪团一个接一个砸中胸口,冰冷地刺痛,冷得彻骨冰寒。

  我被罚跪在凤仪殿六个时辰。

  最后一缕残余的光亮被幽闭的宫门阻挡,寂寥的大殿内透着窒闷的黑。玲珑宫灯晦暗不明,摇曳着背后长长的身影。

  长风直入,吹动单薄的衣衫,太长时间的跪拜使我体力终于不支,倒下去,却是在一个人的怀抱。

  秋水般的瞳子注视着我,眸子里跃动的光亮,仿若天上的星子。

  “你怎么了?”声音像清脆的风铃,曳动人的心房。自母亲走后再也没人这样问过我。我不禁抽泣起来。

  见我红了双眼,她便轻轻拍拍我的手背,“不要哭,不要哭,母亲说没有人喜欢爱哭的小孩子。”

  母亲!那个词无疑戳痛了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引来我号啕大哭。

  红衣女孩拥紧我,温暖的怀抱怂恿着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哭,眼泪滑落,打湿了衣襟,也打湿了莺飞草长的季节。

  入夜,首领太监提着灯笼一跛一跛地走进来,灯火忽明忽暗,像极了他走路时的可笑姿态。“奴才给三殿下请安。”说罢瞥了我一眼,眼里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不屑。

  转过头满脸堆笑地对旁边的女孩说:“莞颜姑娘,可把奴才给急坏了。皇上和沐将军正派人找您呢,晚膳就要开始了,咱回吧。”说罢毕恭毕敬地垂手立在一旁。

  红衣女孩看了我一眼,安慰道:“不要哭,会好的。”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上了车辇。微风吹拂着飘逸的发丝,她回望时冲我微微一笑,唇角勾勒出的笑容,宛若初绽的山茶花。

  “莞颜,莞颜。”我在心里一遍遍的默念这个名字。

  当时的我不曾料想到以后,只是单纯觉得,人和名字都很美,都很美。

  莞颜,倘若你不曾来过我的世界,倘若你不曾给过我那些温暖,倘若你我只如初见,倘若,没有倘若。

  【叁】

  宫中的日子总是这样精彩,每天都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表演。

  太子——我高高在上的大哥,死于一场轻微的伤寒;六弟玩水时溺毙在池塘,尸身被打捞上来时都已浮肿;而未出世的十九皇子也不明不白的胎死腹中。

  虽是暖春,可想起这些,我仍感到脊背发凉,下一个,会是谁?

  西凉的使者来朝觐见,满朝文武鱼贯而列,都想一睹西凉至宝的风采。

  就在使者将宝物呈给父皇的一刹那,我猛然看见他袖筒里的一抹银白。一个箭步冲上去,扑在父皇前面,冰凉的尖刀稳而准地刺中我的背,鲜血一汩汩流下来,在衣服上染出触目惊心的红,我缓缓的倒下去。

  西凉使者自然被处死,可令我始料不及的是,我以性命相护,换来的不过是一句父皇的“好生将养”。

  一句“好生将养”。呵,好一句“好生将养”!

  锐寒的尖刀不曾夺去我的性命,可如今,父皇,你却给了我一场凌迟,让我在痛苦中无望,在无望中覆亡。

  “皇上正在御花园和杨妃娘娘赏花,三殿下要不去那儿找找。”首领太监仍是这般不屑。

  “多谢公公。”我前脚跨出殿门,只听后面有人切切嚓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分量,还想和四殿下一样常见着皇上,做梦!”

  我只当没听见,一脸坦然地走了出去,双手的指节却被攥得惨白。

  春天的御花园极为雅致,碧水萦纡,夹岸铺满鲜葩艳卉,画檐烟阁,花木簪深。冷风弄轻柔,花径暗香浓。

  飘渺的琴音传来,仿若山泉叮咚,一如天籁,从亭阁缓缓流出。循着声音,我走过去,却见白衣男子端坐抚琴,额前发丝飘扬,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眸眼,澄澈而含着温柔。

  旁边的少女曳着长裙,拂地的胭脂色裙摆起舞,低低萦绕,仿若飘落的山茶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粼粼而动,宛若湖中不染纤尘的仙子。

  两人的身影一红一白,白的风采翩翩,红的清丽脱俗。

  “好!朗儿的琴音配上莞颜的舞姿真乃天下一绝!”蓦地,我才看到庭中拊掌而笑的父皇,他的眼中溢满慈爱。

  白衣男子看着眼前起舞的少女,尽是温柔和宠溺。

  如此良辰美景,然非赏心乐事。

  宇文朗,为什么你什么都要和我抢?你已经有了那么多,为什么不知足?

  顷刻间,恨意充满了全身,变成熊熊烈火在心中燃烧。

  我将拳头握得更紧,“啪——”指甲应声而断,丝丝缕缕的殷红从里面渗出来。我抚摸着断甲,细细地端详,冰冷,锋利,破损,却能伤人。

  【肆】

  朝堂上的事没有人能说清,本该丰收之际,耕者却因苛税起兵造反,直逼未央。偏偏这个时候,西凉犯我边境,已经连续攻占两座城池。

  父皇为此日夜忧心,一夜之间,霜雪满头。

  早朝时,我向父皇进谏:“儿臣斗胆恳请镇国大将军沐渊带精兵十万抵御西凉外侮,以除我北周之外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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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9-07-01 关注: 来源:七果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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