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终于下起了第一场雪,白色铺满了白玉城的大街小巷,把大漠装点成了银白的国度。
春拖着病重的身子好不容易才走上了白玉关的城楼,边关此时的银装素裹美得让人窒息,纷纷扬扬的白雪铺就了一片雪原,任谁也想不到这里昨日还是两军对垒的阵地。
北狄人的突袭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百姓们也不再敢出门营生,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只盼着守城的将士们能早日退敌。北狄人来势汹汹,十天了,白玉关众将士们已经拼死御敌了整整十日,此时皆已成为了强弩之末,所幸的是,北下的援军终是姗姗来迟了。
“姑娘,城楼重地,还请姑娘回去。”
春回过头来,面前的人一席月牙色长袍,苍白色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那你呢?一届文弱的书生,又为何在这城楼之上?”
两个人的身子都单薄的厉害,在塞外无边的大漠之上更显得瘦下。他们相视而笑,是陌生人见突如其来的默契。
“我是军师。”少年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军旗,轻咳了几声:“那你呢?”
原来是军师!春回过身来,敛下眼睑来也不回答身旁人的问话,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我爹爹是白玉关守将,昨夜才战死沙场。”她指着城外茫茫无边的大漠,泪光朦胧中似乎还能看见父亲出征前冲自己微笑的模样。
少年伸手,想替面前的女孩拭去眼角的泪水,他说:“身为男儿为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负为将。”
春笑道:”那你呢?可也希望自己能够马革裹尸还?“她在笑,声音中带着哭腔,看似柔弱却也坚强。
这一年的塞外,冷得可怕。黑夜的寒风在不停地呼啸着,伴着城外那彻夜的厮杀声怒吼,伴着东方的白肚皮一点点露了出来。破晓的黎明结束了一场血腥的继续,一夜的生死搏斗,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撒了多少的热血,也不知有多少年轻的生命已经为国捐躯。
那一役,有太多的人自此消失,可百姓们还是欢天喜地地站在了城内迎接大败了北狄人的将士们。春站在人群中急切的寻找着,却未能看到当初那个在城楼上羽扇纶巾的少年。
你是不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是不是已经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风沙迷了她的眼,眼眶的温度灼得春睁不开眼。
不知何时起的风携带着无数的黄沙奔向了关外,它们铺天盖地地覆住了尽是鲜血的沙场,覆盖了那红中带着星点白色的大漠,这是亡灵们在大漠上的欢歌!
“如果可以,我不求马革裹尸,只求战死沙场!”
少年的眉眼含笑,深冬时节却仍旧能惊艳了一世的芳华,让春此生难忘。
春抬头,初升的暖阳不知为何格外的刺眼,她遥遥的看向关外,眼前似乎还是那个如玉的少年冲她言笑晏晏的样子。
很多年后,春仍然记得那一年的冬天,仍然记得在白玉关那残破的城楼上,那个少年与她相遇,笑着和她说:“白玉关不失,我定回来找你。”
而今,一人已嫁作了他人妇,一人却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