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道衡看了一眼日头,日光已经有一些暗淡。他卸下身上的包裹,倚靠着山石喘息。他有些后悔没听山下那两位轿夫的话,坐他们的轿子。并不是皇甫道衡不信任他们,他们看上去都是非常朴实的山民,也不是不舍得那几两银子,而是自恃年轻,根本没把这座山梁放在眼里。
山风透着丝丝凉意。皇甫道衡歇了一会儿,准备继续赶路。他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几条狗──不!是狼!皇甫道衡浑身的汗毛陡然竖起,心跳得像是擂鼓!
狼群在慢慢逼近,皇甫道衡手足无措,身后就是巨石,没有丝毫退路。
突然,皇甫道衡耳边响起“嗖嗖”的声音,两支凌空飞来的箭射中为首的头狼,头狼挣扎了几下,顷刻毙命,几只小狼见势不好,落荒而逃。
两个猎人打扮的山民从两棵松树后面闪了出来。为首的一位老者对着皇甫道衡拱了拱手说:“公子受惊了!”
皇甫道衡连忙施礼:“多谢老丈救命之恩,小生这厢有礼了。”
老者忙伸手搀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这两个畜生祸害了不少过路人,大家早已寻它们很久了,没想到今天被我们爷儿俩碰上。这是我孙女小翠。来,小翠,见过公子。”
皇甫道衡打量了一下老丈身后的“后生”,没想到竟然是一名女子,想到刚才爷儿俩精准的箭法,内心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老者又说:“天色已晚,狼群还在附近,公子不如去寒舍歇息一宿再赶路!”
皇甫道衡连忙抱拳说:“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叨扰了。”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几间草棚。
进了草棚,但见绳床瓦灶,摆设甚是简陋。小翠换了身粗布衣服,急忙收拾晚饭。
晚上,皇甫道衡与老丈抵足而眠,自然是一夜畅谈。
通过交谈,皇甫道衡知道,小翠十岁那年,老丈的儿子儿媳一次下山卖野味,回来的路上遭遇山体滑坡,夫妇俩被泥石流冲走,连个囫囵尸首也没见到。自此,爷儿俩相依为命,小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还没有找婆家。皇甫道衡也告诉老丈,他家住东海郡,家境还算殷实,是一名进京赶考的举子。
第二天临别,皇甫道衡提出,不管此行结果如何,两年以后的今天,他将派人来下聘礼,与小翠缔结秦晋之好。
老丈连连摇头说:“使不得,使不得!小翠只是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怎能与公子相配!”
皇甫道衡跪地不起:“我的命是你们爷儿俩给的,唯有如此才能报答再造之恩,您若不答应,我甘愿留下侍奉。”
老丈无奈,只好应下。
两年之后,一顶小轿停在了老丈的茅草房前。
轿子里走出一位头戴乌纱帽的官家,老丈连忙施礼,将他迎进茅屋。
老丈让座,官家摆了摆手:“还记得两年前有一位进京赶考的举子在你处落脚?”
老丈忙说:“记得。”
官家朗声说道:“皇甫大人当年进京赶考,一举得中,被当今圣上钦点为榜眼,现已留任京城。今日大人让本官作伐,成就你孙女和皇甫大人的秦晋之好,快点让你孙女收拾收拾东西随我们上路吧!”
老丈看了官家一眼,忙作揖说:“老朽的孙女小翠去年已经嫁给了山下的一个后生。”
官家面露愠色:“你怎可不信守约定?”
老丈诚惶诚恐地说:“皇甫大人乃金玉之身,小翠乃草野之人,她哪有那样的福分。这是皇甫大人留下的玉佩,请您转交大人。”
小轿刚离开,小翠就背着一大捆柴火来到老丈跟前。
“爷爷,他们是谁?干什么的?”
老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说:“还记得两年前咱爷儿俩搭救过的那个书生吗?他现在大富大贵了,派人来提亲,被我撒了个谎拒绝了。小翠,你不会埋怨爷爷吧?”
小翠放下柴火,理了一下额头的乱发,对老丈直撒娇:“爷──爷──我什么时候不听您的话了?怎么会埋怨您呢!哼!谁要娶我,必须把爷爷一块带着,否则休想!”
老丈哈哈大笑:“傻丫头,哪有女孩子出嫁带着爷爷的!”
“唉──”老丈接着叹了口气,“爷爷不是不想让你嫁给那个皇甫道衡,爷爷只是想,咱爷儿俩是救了他一命不错,但是,就像人和狼,咱穷人和那些达官贵人根本就不是一类的。此一时彼一时,皇甫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落难的书生了,他当时说的话,只是一时冲动,咱们万万不可当真啊!”
京城。皇甫道衡的书房里。
皇甫道衡放下手中的书卷,伸手掸了一下衣襟,随即坐正了身子,凛然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三名差役垂手而立,為首的一位说:“老爷,遵照您的吩咐,事情已经办妥了。老家伙还算识相,命不该绝。这是您当年留给他们的信物!”
皇甫道衡将玉佩放在桌上,用手轻轻拍了两下说:“好!马上叫管家备一份厚礼,选一个黄道吉日到宰辅大人府上下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