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千鹤山万忍寺的一间禅房里藏着一把用精钢打制的小刀,刀长只有半尺却锋利无比。与许多藏在冷兵器库的利刃不同的是,这把小刀尘封了整整三十年。
8月9日的这一天,住持心源大师把弟子了常找来,对他说:“你是不是一直还在想复仇之事?”
了常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湛可名在梅城城北经营着一家酒楼一家旅店,收入丰厚,幼年的了常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八岁那年的冬夜,一伙蒙脸人闯进了旅店里,把湛可名杀死,把店里的百两银子抢走。此事在梅城闹腾了许久,官府调动了大批捕快,调查了许久,才知道作案者是盘踞在千鹤山大望峰山匪所为。匪徒名叫雷拯彪,原是一名铁匠,因吃了官司便上山落草,专事下山打劫大户人家,但是从不杀人,有时也干些劫富济贫之事。这一次下山打劫遭到湛可名的极力反抗,情急之下才动手杀人。官府调集的捕快忙活了一年多没有办法把雷拯彪缉拿归案。不久新的命案又发生了,官府无力再追查此事,此案就成了一宗悬案。雷拯彪也从此在江湖消失得无踪无影。
心源大师担心了常再遭不测,亲自下山把他带回寺中,让他出家潜心修禅。“忍让乃是佛门中人修习的要义,只有放下仇恨,才能自在。”心源大师每有闲暇就给了常讲解忍与让的修为。一年年过去,转眼过了十八年,了常内心患得患失,心源大师让他忘记仇恨活得自在的教诲使他暂时忘记了父亲的仇恨。但是每年一到父亲的忌日,他的内心又翻江倒海:只有杀了雷拯彪才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但是没有师命不敢贸然下山,只好作罢。今见到师父问起复仇之事,了常一下子跪在心源大师面前:“请师父成全此事。”
心源大师把小刀从箱底取了出来,端详了许久交到了常的手中说道:“为师得到消息,你的杀父仇人雷拯彪现在就藏在千鹤山北峰的千鹤洞里,他身边已没有亲友故交,可谓是形单影只。这把利刃是为师三十年前花重金请铸剑名家打制的,锋利无比,你拿去当可报大仇。”
了常接过小刀藏在衣袖里,朝师父拜了三拜,迫不及待地朝千鹤山北峰赶去。了常的师兄了却非常担心地问心源大师:“师父,您不是一直在劝师弟放下复仇念头吗?现在您把利刃交到他手上,他会不会把雷拯彪的头砍下来?”
“箱中藏利刃,日久无妨。心中藏利刃,日久必伤。”心源大师长叹一声道,“是非恩怨终有了结之时,是福是祸早有定数。只有造化才能筑莲池。”
了常藏着利刃一路飞奔而去,他设想了种种可能:一刀下去刺中雷拯彪的心脏,令他即时毙命。第二种可能是,雷拯彪早有防备,了常与他进行了殊死的搏斗,最终两人都倒在了血泊中。第三种可能是经过殊死的搏斗,了常把雷拯彪杀死,割了他的头到父亲的坟前祭拜,官府闻讯调集捕快前来缉拿他,他从此就得亡命天涯。
但令了常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在千鹤山北峰千鹤洞找到雷拯彪时,病得奄奄一息的他躺在一堆干枯的树叶下,才五十多岁的人已满头的白发。见到了常,雷拯彪想挣扎起身却已力不从心。
“自从动手杀了你父亲的那一天起,我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雷拯彪用懺悔的语气对了常说,“这十八年来,我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四处逃亡,最后藏身在这个山洞中。虽然躲过官兵的追捕,但过着衣不裹身食不果腹的日子。百病缠身生不如死。更可悲的是躲不过心债。是我托人带了口信告诉你师父让你前来。你动手吧,期望从此你我两家恩怨一笔勾销。我也可以轻松上路。”
了常把小刀从衣袖里取了出来,扬了扬手,但是面对着这个年过半百满头白发的病人,却始终下不了手。利刃从手中滑落掉在石头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好刀。”雷拯彪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对了常说,“这一定是铸剑名家张九天打制,这把刀藏着一个秘密。”
雷拯彪告诉了常,他的父亲湛可名年轻的时候也在江湖上行走,一天夜里在山道上打劫失手杀死了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老人的儿子于是找到了铸剑名家张九天,花重金打制了这把精钢小刀,准备复仇。老人的儿子遇到了一位云游的高僧。高僧对老人的儿子说:“上天眷顾天下苍生,作孽之人自消福业。施主若能放下手中的利刃,就能除去心中的仇恨造就一分福田。”老人的儿子闻言开悟,于是随高僧出家。
了常闻言大惊失色问道:“那这把利刃为何会在我师父的手上?”
雷拯彪道:“那老人的儿子就是你的师父心源大师。”说完,眼里涌出了两滴浊泪。
了常放声痛哭。
了常不但放下了利刃,还留在雷拯彪身边服侍多日,直到他故去,将他埋葬在一棵树下,并为他做了一场法事,超度他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