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鱼

　　民国初年的一天，白洋淀的渔户高大出船捕鱼，刚要撒网，突然“咔嚓”一声，晴空居然响起了霹雳，高大吓得手一抖，渔网扔了。

　　高大刚要开骂，却猛然瞪起眼，死死地盯住水面。原来水面上浮起一片死鱼。“我说，一大早树上的喜鹊就叫个不停，没想打雷劈死了这么多鱼，我可省事了。”高大乐得几乎从船上掉下去。

　　高大轻轻松松地捞了一篓鱼蟹回到家，刚进门脸就黑了。原来他弟弟高三来了，说了几句话，高三就把高大捞回来的那篓鱼拿走了。

　　高家兄弟虽一母同胞，但高三却为人歹毒，攀附上了在保定督军府当差的张宝为义兄，成了白洋淀的“渔霸”。凡渔户每月都要上缴出船费，不然轻者船沉，重者残废。虽不收高大的出船费，可隔三差五地就弄走些鱼蟹。

　　转过天高大吃完早饭，刚要出船，高三又来了，急切地问：“大哥，还有昨儿那样的鱼吗?”

　　高大说：“一池白洋淀，一样鱼儿肥。什么昨儿那样，今儿那样的?”

　　高三慌忙解释。原来昨儿下午张宝来找高三。高三的接风酒宴上，自然少不了白洋淀的水鲜。

　　张宝吃一口后，就叫了起来：“这是什么鱼?味不对啊。”

　　高三说：“白洋淀的，刚从我大哥那拿回来的。”说完也尝了一口，可不，怎么味变了?不但好吃非常，而且还有股独特的香味儿。

　　高三喊来厨子，问怎么回事。厨子说：“不是做法的问题，是这批鱼太奇怪了——刨开鱼肚后，非但没有腥臭，反而香气扑鼻，而且每条鱼背上都有条红线。”

　　高三和张宝赶到厨房，果然如厨子所言。高三惊得张口结舌。张宝则背着手，溜了几圈后，突然激动地叫：“三儿，咱飞黄腾达的时候到了。你知不知道，大总统除了叫袁世凯外，还叫什么?”

　　高三想了想说：“袁项城吧。”

　　张宝说：“对。如今鱼肚内‘香气自成’，这不正是‘项城’俩字吗?”

　　高三说：“好像是……不过，那又怎样?”

　　张宝说：“我几天前曾听督军说，大总统有当皇帝的想法，国号是洪宪!再看这鱼背上，都有条红线。这就叫，‘香气自成，红线出世’，合在一起就是‘项城洪宪’四个字。这可是上天的启示，祥瑞鱼降临白洋淀内，这事若报告给大总统，咱想不飞黄腾达都难。”

　　高三惊喜万分地叫：“接下来怎么办?小弟听你的。”

　　张宝眼珠转了转说：“我把剩下的这些祥瑞鱼，带回去让督军亲自过目。你从哪里弄的，赶紧再去弄，而且一定要活的。”故而，今儿一大早，高三就来找高大。高大听完，好久才缓过神来，说：“怎么又要冒出个洪宪皇帝来?”

　　高三的脸变了，说：“你一个渔夫，管那么多干啥?”

　　高大说：“能在白洋淀当渔夫，是咱的造化。三儿，做人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地瞎闹腾，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高三说，“当我是小孩儿?别那么多废话，要认我是你亲弟弟，就帮我这次忙。不然也就别怪我不义。”

　　高大叹了口气说：“你不是亲弟弟，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几天后，张宝和高三来了。张宝满脸是笑地说：“督军说了，只要能得到活着的‘祥瑞鱼’，要钱要官儿，一句话的事。”

　　“你们真把那些鱼当回事了?”高大哈哈大笑了起来，跟着便把如何得到“祥瑞鱼”的经过说了一遍。

　　高三面目扭曲着吼：“这不可能!”

　　高大说：“三儿，对你说过别瞎闹腾。现在明白了吧，什么‘祥瑞鱼出，项城洪宪’，整个遭雷劈出来的。收手吧，回头是岸。”

　　张宝的脸也变了，他清楚这事要传出去，所有知情人都会死。想到这，张宝猛然拔出手枪，对着高大、高三就开了枪……

　　半年后，袁世凯称帝，国号“洪宪”。可当了83天的皇帝后，就在一片讨伐声中下了台。据传袁世凯临死前曾不解地嘟囔：“不是有‘祥瑞鱼’的上天启示吗，难道是假的?”

　　这问题已没人能说清了，因为督军为了独占“祥瑞鱼”的功劳，杀了最后的知情人张宝。只有白洋淀见证了这段传奇，却又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依然默默养育着这方水土上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