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就叫顾离忧。”
灵忧这样想着,嘴角就偷偷的翘起一丝弧度,可泪雾却悄悄迷蒙了双眼。
“叮……”
一阵刺耳的金属音自耳边响起,灵忧却恍若未闻,仍怔怔的呆坐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终于动了。从咯吱作响的小床上起身,灵忧走到已落了些浮灰的桌子旁,拿起也不甚干净的抹布仔细擦拭了它一遍又一遍,然后从书箱里抽出了一本厚重的书摊开在桌面上。
她在灯下读的极认真,昏黄的光晕不仅不能消减她的美丽,反而更称衬得她肤白胜雪。
那是一本人物传记,书中记载了古时南玥国一个名为顾璟的商人一生的故事。此人历史上本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却因精明能干,从一介草民独自奋斗成为大财主,且又生得一副好皮相,故而他的半生所历被一些人记录于少量野史中。
灵忧逐字逐句都不肯放过的看着,直到翻到了最后一页,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脆弱不堪的纸张,终于颤抖着停在了书上一处。
仁启九年顾璟生于榆古镇。
仁启四十二年,顾璟殁。
顾璟此人妖孽性冷,敛财无数,喜流连青楼之所。年少时倾情青楼女灵氏,不幸早亡,与其育有一子。后顾璟娶妻王氏,温柔敦厚,婚后二人相敬如宾。
顾璟,你会难过么?
灵忧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我只知道,我现在心如刀绞。
南玥国仁启二十八年
怡红院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刘妈妈手里攥着大把的钱,眉开眼笑的盯着门口来往的客人。忽然她的眼前一亮,扭着粗壮的腰身就冲来人走了过去。
“呦,顾公子来了,今天公子想要点哪位姑娘呢?”
顾璟淡淡道:“逍遥可在么?”
“公子是来听逍遥弹琴的啊,哎呀真不巧,逍遥正在陪李员外呢。”
刘妈妈赔笑道:“不如公子换个姑娘尝尝鲜?我们这儿的姑娘可是个顶个好啊!”
顾璟皱眉:“刘妈妈做了这么久生意,你该知道本公子一向只点逍遥一人。”
“公子莫恼。”
一个山泉叮咚般清冽的妙音自二楼的房间传来,不多时飘出了位顾璟从未见过的清丽姑娘。只见她微微一笑道:“逍遥姐姐确实是忙不过来,还望公子体谅一二,灵忧愿代姐姐陪公子饮几杯,希望公子不要嫌弃。”
顾璟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突然冒出的她,问:“你是这儿新来的姑娘?”
“灵忧本是外地人,因出了意外和家人走散,只好暂居于此,这也要多谢刘妈妈的照顾。”
她回答时的语气不卑不亢,倒是让见惯了曲意奉迎的女人的顾璟有些意外。
他笑道:“真真是个说话讨喜的人儿。”
“好姑娘是不该待在青楼的,不如灵姑娘来我顾府做个差使丫鬟如何?”顾璟满心以为她会答应。
可灵忧婉言谢绝了,“多谢公子好意,公子博学,自是知道有种花叫做莲,此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顾璟看着她,半晌才似笑非笑道:“呵,既然灵姑娘不愿,那顾某怎么舍得强求呢?”
顾璟却也不怒,只是日后来怡红院找灵忧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欣赏她的学识还是被她的清纯可爱所吸引,他喜欢在她身边听她说话看她笑,不知不觉竟成了习惯。
可灵忧对他仍是如一般客人无二,顾璟就想,这也许是她生性冷淡的关系。他对她生了情后,更是格外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他眼里,她就是一道最美的风景。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他们应该会在一起吧。
可惜世事总是无常。
顾家的生意出了问题,顾管家怀疑是有人偷拿了顾家的生意账本。经过一番查探,最终所有的证据却指向了偶尔坐客顾府的灵忧。
顾管家深知少爷对灵姑娘的喜爱之情,故并没有直接报官,而是把人请到了顾府,由顾璟出面解决。
“是你么?”他问。
灵忧听到他的话笑了笑说:“公子心中是认定灵忧偷了账本,所以才会唤我来此吧。”
“到底是不是你?”他又问道。
“公子认为是那便是,公子认为不是那便不是。”她依旧不肯正面回答。
“你就不怕我送你去见官么?”顾璟逼近她说。
她笑:“公子舍得么?”
那笑容在他的眼中是轻蔑。顾璟一怔,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来人,将灵姑娘关入地牢,三天不许给她吃东西,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放她出来!”顾璟一声令下,门外立刻走进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架起了灵忧。
“顾璟,你这是滥用私刑。”她第一次没有称他为顾公子。
他说:“在这里,我有了钱,我便成了法。”
被关入地牢的头三天里,顾璟果然狠心的没有派人送过半粒米给她。夜里寒气重,灵忧也没有任何可以御寒的衣物,她只有抱紧了自己,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第四天里,倒是有人送来了饭食,只是她已没有力气去吃了。那送饭的人看到没有动过的饭菜,便去告诉了顾璟。他听罢去了地牢,看到她缩成一团的样子,心里却认为她是一匹难驯服的烈马,她是因为倔强而不肯吃顾府的食物。
于是他的怒火更甚,一心想要让她屈服。他抱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她身上翻云覆雨毫不怜惜。可她依旧没什么反应,仿佛对自己的失身也不在意。
顾璟摸到她的脸,竟滚烫的吓人,这才反应过来她已昏迷。他连忙差人唤来了郎中为她诊治,不久她醒了,身子却糟了。
饥饿、寒冷、伤寒……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郎中说她最多能再活两年。
“忧忧……”顾璟嘶哑着声音站在她身后说。
她昏迷不醒的时候,顾璟一直守在她的榻前。他伤了她,本以为自己会满意,但最后却发现自己所带给她的所有屈辱和伤痛,都让自己心痛不已。
她坐在廊下,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他叫她,她说:“还有两年。”
“对,我们还有两年。”他强笑着说。
“不,你错了。”她吃力的转过头说:“是还有两年,我就可以彻底离开你了。”
“顾璟,你觉得你爱我么?”她看着他问。
“爱。”他心中苦涩,已不知再说些什么。
“可是,”她笑道:“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爱不爱你,你把我留在身边,这诺大的顾府于我只是坚牢。”
顾璟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没有察觉。